他现在偶尔会想起，顾凝誓死抗拒他碰触的时候，扭断了手，浑身发抖，惨白着脸的样子。
其实以卵击石，真的很蠢。
但这份愚蠢，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点点痕迹，不深，很浅的一点，足以让他记一段时间。
柳一舟静默无言。
他暗暗思忖，主公对冯妙的这点改变，是因为顾凝吧？
他不敢问。
此时的他心里还有点可惜。
可惜顾凝去了，要是没死，留在主公身边，主公说不定还能多少开心一点。
然这点想法，也是一闪即逝。
毕竟，如果就是如果。
顾凝已经死了。
……
冯妙披头散发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愤怒无法自抑，将账中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这些年，她扶摇直上，便是再生气的时候，都未曾拿东西发过火。
这一次，真的是气炸了！
同时她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苏清寒是彻底不打算对她手下留情。
怎么办？！
冯妙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榻上，眼底一片凝重。
一个宫娥上前说话：“太后，奴婢先帮您——”整理仪容。
“滚开！”冯妙喝道：“竟敢打扰哀家思考，吴为正、吴为正！把她拖出去，拔了舌头，杖毙！”
“是、是、是！”
吴为正连忙应声。
那宫娥脸色煞白，连求饶都来不及，就被拖了出去，很快被打的断了气。
冯妙不断地在账内来回踱步，思忖着如今，还能靠着谁。
她有五万禁军。
而苏清寒有龙威军十万，更不必说，禁军之中一直有苏清寒安插的人。
这些年，冯妙除了贪图享乐，也曾想要彻底控制禁军队伍，甚至在朝中培植一些自己的人手。
但苏清寒永远能先发制人。
他把朝局把控的死死的，冯妙根本没有机会。
冯妙等于是在他许可的一个安全范围内活动着，冯妙自己对这点也心知肚明。
那么现在，苏清寒对她翻脸无情，安王靠不住，靖西王不会为她所用——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夜色之中，一簇冲天而起的火光。
整个猎场内的所有人都看到。
刚处置了宫女的吴为正，看到那个方向，顿时惊得脸色大变，一拍大腿：“天呢！”
他顾不得旁的，飞速跑到了太后的账内，说道：“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玉皇山那边好像着火了——”
闻言，冯妙脸色巨变：“为什么会着火？现在天气干燥，一旦着火很有可能波及整座山！龙脉岂不是危急？！”
“快、快派人过去看看！”
“太后——”吴为没出去，却是沉吟说：“老奴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冯妙皱眉：“快说，别耽误了保护龙脉！”
吴为正低声说：“那里原本是派了一万禁军守卫着，但是上次苏相出事，太后又派了一万。”
“这样，玉皇山就有两万禁军。”
“京城现在还有三万禁军守护城防内太后……”吴为正缓缓说道：“还有西郊京畿大营，原本在南阳侯府的手上。”
“现在南阳侯和世子还有侯府的沈照都不在京中，咱们先发制人，拿懿旨前去一定调的动那里的人。”
“京畿大营有兵将七万多，所有的加起来便是十二万。”
“丞相的龙威军，多数守卫围场安全，其余的都跟着丞相出京了，只有少数留守京城。”
“咱们如果忽然回京，绝对可以守得住京城，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在京城看着安王和丞相在这里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再出来收拾残局。”
“太后，你有皇上在手，名正言顺，如果安王或者丞相到时候强行攻城，您就可以发讨贼诏令，号令天下兵马来勤王。”
“肯定有那些想要建功立业的各地诸侯会帮着太后的！”
吴为正又说：“现在玉皇山出事，就是个好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娘娘一向看中玉皇山的龙脉，不如现在借着这个理由，离开围场。”
“明面上说去查看龙脉，但实则转道回京。”
“……”
冯妙眯起眼睛，陷入沉默之中，半晌才说：“你说的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可行。”
与其待在这里无计可施等死，还不如回京去搏一搏。
“但是……龙脉那里……”冯妙有些纠结。
她极为信奉星象命理之说。
那通天塔的龙脉，可是当年神机门人亲自演算出来的，只有占据龙脉，她以后才有机会在权势地位上再进一层。
“哎呦——”吴为正急忙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太后啊，咱们现在不走，说不准就要死在围场了！人死了，龙脉在也没用啊！”
“……”
冯妙默了默，咬牙道：“你说的不错，好，你现在立即去准备，一盏茶后我们就出发！”
她得乘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离开。
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便走不了了！
吴为正松了一口大气，赶紧出去准备一切事宜。
一盏茶后，冯妙换了一身便装，坐上凤辇，带着三千护卫安全的禁军离开了。
柳一舟一直盯着太后这边，知道她离开的事情，立即去禀报了苏清寒：“她冲着玉皇山方向去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心惦记着龙脉。”
柳一舟冷笑一声，“龙脉不过是那些江湖术士随意胡诌来哄骗天下人的东西而已。”
苏清寒问：“现在那边的火势怎么样？”
“火光极大。”柳一舟恭敬地回话：“看起来火势也不小呢。”
“怎么会着火……”苏清寒思忖了一会儿，说：“本相记得上次，冯妙那神女玉像出事的时候，通天塔似乎也降过天火。”
柳一舟一怔：“主公的意思是，这火蹊跷？”
苏清寒闭着眼睛，缓解眼部的干涩，缓缓说道：“龙脉那个位置，并不算特别干燥的地方，而且有禁军巡查守护，照理说不应该这么容易就着火。”
“主公说的是！”柳一舟立即道：“属下派人去玉皇山那里探一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苏清寒吩咐：“再派一队人，盯着冯妙，看看她到底是往玉皇山去了，还是去了别处。”
“她……她应当不会往别处吧？”
“怎么可能不会？”苏清寒冷哼，“龙脉的确重要，但命也很重要。一舟，冯妙是个极聪明的人呢，你别小看了她。”
“……”柳一舟默了默，“是，属下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