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座机叮铃铃响起，唐烨打算告辞。
“书记，没其他事，我就先离开了。”
杜成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急着离开。
当着唐烨的面。
杜成峰接通电话。
“魏县长，在燕京的工作还顺利吗？”
唐烨竖起了耳朵。
看一把手和二把手是如何斡旋的……
这就像是玄幻小说里，顶尖高手切磋，不仅看热闹，还可以看门道。
揣摩双方如何出招、接招，学习语言艺术。
电话那边，魏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春节前，他如往常一样，远赴燕京，拜访重要部门的领导，为来年工作做准备。
万万没想到，杜成峰会在此时向他亮剑。
“成峰同志，我听说朱明被抓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朱明一起共事多年，我对他很了解，做事认真负责，而且有责任感，不会犯原则性错误。如果只是小问题，等我回来之后，了解情况，再研究如何处罚。快要过年了，大家和和气气的才对。”
“魏县长，关于朱明的问题比想象中要严重，不仅涉嫌经济问题，还涉嫌刑事犯罪。”
“刑事犯罪？”
也不知魏剑是否知道真相，还是故意演戏。
“书记，前段时间刚完成整风行动，频繁密集的人员调动，让一些部门出现了混乱。如果连续爆发问题，会让上级领导觉得咱俩有矛盾，班子不稳定。你是班长，我是副班长，都难逃其咎！”
杜成峰手指敲打桌面，语气凝重，“整风运动不是一阵风，干部作风问题要常抓不懈。魏剑同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上级领导追责的话，可以直接朝我身上推。”
魏剑被气得浑身发抖，撂下狠话，威胁，“我会向萧市长如实汇报的……”
杜成峰风轻云淡地说：“相信靖宇市长不会姑息有些人打着招商引资的幌子，为非作歹。有些政府官员与商人沆瀣一气，为虎作伥，把天陵县搞得乌烟瘴气。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先挂电话了。”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忙音，魏剑无奈地瘫坐在沙发上。
换做其他人出事，对魏剑的影响不大。
朱明是县政府办主任，魏剑的一条胳膊。
小到自己办公桌上用的纸巾，大到与哪些人吃饭、打牌，朱明都一清二楚。
魏剑稍作调整，理清头绪，便给郭川拨通电话。
“我听说朱明被抓了。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和朱明见面，让他不要乱讲话，只要他坚持住，一切都没事。”
郭川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无奈道，“魏县长，姓万的做了周密安排，全部用的是自己人，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得探视。我被他拦下了，根本没机会见到朱明。”
魏剑愤怒地拍着茶几，“郭川，你是属猪的吗？要想办法啊。无论怎么办，一定把我的话传到，大不了你跟姓万的干一仗，能有多大的事？别跟我耍滑头，问题闹大了。谁也好不了！”
……
虽然朱明只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但打断骨头连着筋，牵扯到的人真不少。
市里的一些领导给杜成峰打电话，旁敲侧击地给他制造无形压力。
唐烨清楚地意识到，在权力的游戏当中，违反规则需要承受多大的反噬。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唐烨再次来到县公安局。
万明笑眯眯地说，“朱明的妻子吴云来了。从她口中，我们了解到了不少情况。”
“说来听听！”
几分钟后，唐烨从万明口中得知了吴云和魏剑的关系。
他唏嘘道，“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复杂程度。”
审讯室内。
朱明再次看到唐烨，破口大骂，“你这个浑蛋，给我扣了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别想整倒我。不用几天，你们还得把我送出去。等魏县长回来，你这个狗屁副镇长就到头了。居然敢迫害我一个公职人员，真以为手段通天，没人治得了你了。”
唐烨不动声色，冲着两名干警摆摆手。
等干警离开，他摸出中华烟，抽出一根推了过去。
随后自己抽出一支烟点燃，将打火机也推了过去。
“朱主任，你是个聪明人。我和万明都是小人物，如此阵势，能摆得出来吗？我给你交个底，风浪之中，你我都是小鱼小虾。只不过是选择将你当成突破口，你现在老实交代，或许还能有救。不然，你彻底完了。”
朱明斜眼看着唐烨，“什么小鱼小虾的，我听不懂。”
唐烨皱眉吸了两口烟，表情变得极为严肃，目光如刀锋，“实话告诉你吧，你媳妇比你有情有义多了。她为了保你，找到了我们。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这么多年，你也挺不容易，为了满足魏剑的变态需求，心甘情愿当乌龟王八。”
朱明的眼神从愤怒可见变为慌乱，最终他耷拉脑袋，双眼无神地盯着桌面，咬牙切齿地说，“她疯了，你们别信她。”
唐烨感觉朱明的意志动摇，赶紧追击。
“吴云在魏剑被逼迫之下发生了关系。你知道之后拿着刀，想要找到魏剑跟他拼命。但怕事情闹大，吴云跪下来求你。魏剑为了安抚你，从下面乡镇把你调了上来，随后给你各种资源。
尝到甜头之后，你变得贪婪，不仅默许了魏剑与吴云私会，还偷偷拍下了照片。有一次喝醉之后，你与吴云提过这件事，将照片给她看过。这件事魏剑应该不知道吧？
如果魏剑知道你留了一手，他会怎么想？你替他隐瞒一切，他会念你的好吗？老朱，你想清楚，谁最想让你死！你至少要在监狱里待五年。别人搂着你老婆开心快活，你心里好受吗？”
“给我闭嘴！”
朱明握拳起身。
唐烨组织语言，准备继续往他伤口撒把盐。
未曾想，朱明颓然坐下，狠狠地扇自己的嘴巴。
片刻后，他嘴角露出自嘲之色。
“没错，我的确是一个大王八！我做梦都想他早点死，可又舍不得功名利禄带来的满足。在外面的人看起来，我是他身边忠实的狗。但是，我每次提出再过分要求，他即使再为难，也会满足我。我就喜欢看他色厉内荏，被我要挟的样子，甭提多有趣了。我可以把东西交给你。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唐烨心中一喜，面无表情地问，“什么要求。”
“我虽然和吴云的婚姻名存实亡，但她是我孩子的母亲。你们不要为难她。我手里有那个王八蛋很多把柄，但藏得很严实，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那些证据足够把王八蛋一撸到底，把牢底坐穿！”
朱明在崩溃之后还能想着帮结发夫妻挡祸。
唐烨颇为意外。
心道，扭曲的灵魂里还存有一丝人性。
唐烨沉吟片刻，“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跟上面汇报。”
“我等你。”朱明难掩忐忑之色。
片刻之后，唐烨重新回到审讯室。
“按照现在掌握的证据，吴云得坐三五年牢，如果你配合我们，可以帮她争取缓刑。”
朱明再无顾忌，“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机会了。嘿，这王八蛋恐怕绝对没想到，我会选择跟他同归于尽！哈哈哈哈……”
唐烨暗忖，这家伙算是彻底被逼疯了。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东西在哪儿！”
“照片和其他违纪的证据藏在农村老家，放在我爷爷的骨灰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