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仔细打量着卧室。
这就是以前陈墨住过的地方。
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网上贴着喜欢的篮球明星的海报,书桌上摆着中学生喜欢的小玩意。
简单不能再简单,却陪伴着陈墨走过了懵懵懂懂的童年,调皮叛逆的少年。
一切都是那么的陈旧,却又一尘不染,写满记忆的蹉跎,时光的痕迹。
陈秀娟手脚麻利的给他铺床。
陈墨看了一会屋内陈设,也要去帮忙。
“你去那边坐着,我一个人很快就好了。”陈秀娟不让陈墨搭手,一个人把被子甩得飞起。
陈墨看陈秀娟也确实不需要他帮忙,一个人铺得很快。
他继续参观,就像参观另一个人曾经的“小天地”。
书架上有漫画,有当时流行的武侠小说,还有曾经用过的高中课本。
桌上什么都没有,抽屉还能打开。
里面有一些当时的陈墨视为珍宝,现在连破烂都算不上的小东西。
只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小圈的功夫,陈秀娟就铺好了床。
陈墨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洗的干干净净的新床单。
“今天就在这里睡吧。”陈秀娟满脸笑容。
她以前都不敢想,陈墨会突然回来,重新又在他的小卧室出现。
现在的陈墨比七年前更高大帅气了,不再只是长得像明星,而是真的成了大明星。
只是自己哥哥,没有看到这一天。
想到这里,陈秀娟有些难过。
“去我爸那屋里看看吧。”陈墨说道。
“诶,好,好的。”陈秀娟点头带着陈墨往另一个房间走。
相较于自己的房间,陈墨对父亲的房间更陌生了。
因为原来的陈墨就极少来父亲的房间。
别说进房间里,就是在房间外面,跟父亲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都少时又少。
他们唯一的沟通就是吵架。
为任何事争吵。
其实在陈墨第一次跟陈秀娟打过电话后,他就在大脑中搜索关于樊城这个家的记忆。
在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中,陈墨能够想到,姑姑总是宠着他,溺爱着他,事事都向着他,虽然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但却从来没有缺失过母爱。
只是那时候的陈墨还太年轻。
年轻到根本没有好好珍惜过这份情感。
但是关于父亲的。
陈墨能够从大脑中搜索到的却少得可怜。
他所记得的是他第一次在网吧上网一夜未归,回来被父亲发现,屁股差点打开花。
考试作弊被找家长,被暴揍了一顿,第二天上学脸上还有红手印,被同学笑话了好几天。
他想参加学校的唱歌比赛,被父亲严厉拒绝,俩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他在学校上课时头看漫画被老师发现,老师只是在开家长会的时候跟父亲提起此事,并把漫画交给了父亲。
那次陈墨记得他考试成绩还不错,本以为父亲会因为这次成绩而放过上课偷看漫画的事。
结果回到家,父亲确实没有打他,却将那本漫画撕了。
那时的陈墨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心里,把漫画书撕了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以接受。
在那以后,他跟父亲本就水火不容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陈墨从此不愿意听父亲说的任何建议,他觉得父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贬低他,打击他,阻止他,所以他要反抗,只要反抗父亲,就是对的。
而陈父呢,他也没有更好的教育儿子的方法,他能够做的就是举起棍子,一次次的挥下去,张开嘴巴一次次的说着刻薄难听的话。
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本应是相依为命的两颗心,却渐行渐远。
陈墨现在回想起来,也无法给这段过往下一个定义。
是独断专行的父亲错的更多。
还是叛逆自我的儿子错的更离谱。
他不知道。
或许也没人知道吧。
父亲房间的陈设就更简单了。
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
没了。
父亲去世后,姑姑应该除了打扫没有动过屋里的东西。
所以这个屋子里所有的陈设还保持着它们原来的样子。
正如古板的父亲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
“这个抽屉都是以前你爸爸重要的东西,我都没打开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陈秀娟指了指老师衣柜下面的抽屉。
陈墨沿着陈秀娟手指的方向,随手拉开抽屉。
想着这个抽屉里应该放着户口本房本之类的东西。
对于老人来说,这些应该就是最重要的了吧。
当抽屉打开的瞬间,陈墨眸光一滞。
是一本漫画。
确切地说是一本被重新粘粘过的漫画。
陈墨将漫画拿出来。
漫画已经非常陈旧,纸页泛黄,每一页都有用透明胶小心粘合的痕迹。
这正是那本曾经被老师没收,又被父亲撕掉的漫画书。
这本书不是应该被父亲扔了吗?
怎么会被重新粘好了。
陈墨的记忆里是父亲把这本书撕了以后,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自己就撂下几句狠话跑出了家门。
晚上肚子饿了才回来,回来就去姑姑那里找饭吃。
父亲似乎也知道他在姑姑家里,没有过来找他。
等到快睡觉的时候,陈墨才一个人回了家,爬上床睡觉。
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把书粘好的。
或许是在他跑出家门的时候。
或许是用了更多的时间,每天在房间里粘一点。
陈墨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陈墨根本不会关心这些。
他从不在乎父亲做什么。
现在看着这些漫画,陈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陈秀娟也凑过来,看到了漫画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其实那天你哭着跑出去,你爸在客厅坐了很久,他跟我说自己不该跟你发那么大的脾气。”
陈秀娟轻声叹气,“其实你爸爸就是嘴巴不好,他发完火也会自责,但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
陈墨能够想到,父亲心中带着斥责儿子的后悔,小心翼翼的粘着破损的书页。
终于把漫画书粘好了,却怎么都舍不下来面子,主动跟儿子说句软话。
其实原来的陈墨,又何尝不是呢。
他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父亲,说过半句软话。
究竟是谁错了。
或许谁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