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城里之前,桑玥说爸爸想他们了。
结婚这么些天,新娘子还没回门,正好现在不上班,到老丈人这儿来见见。
“爸。”
桑玥倒是很高兴,她应该是知道这些事的。
女儿坐到父亲沙发那边去,陈宏业就在门口站着了。
“宏业,你也别拘束,坐吧。”
只有李厂长是外人,他极为不自在。
桑国强随便聊了两句家常,接着就开始说陈宏业的事。
他是官场的老手,对人情世故非常通透,并没有提陈宏业和韩树花的细节,而是直接让陈宏业留在厂里。
“宏业,外贸工厂前途不错,回头可以晋升上来,这方面的渠道,我认识人,可以一直扶着你。你要是因为男女之事走人,以后可就进不了工厂了,你这样走人,外人会怎么想?人家会觉得你理亏、心虚,懂不懂?留在厂里,专心做事,以后职位升上来,就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刚才你们进来之前,我跟李厂长聊了聊,他也愿意帮忙,你就不要太犟了。”
这不是犟,是陈宏业不愿意在大事上含糊。
他确实没有跟韩树花乱来,那个女人很无耻,可陈宏业不是韩树花,纵然他巴不得那女的被车撞死,却不想用这事往一个女人身上泼脏水。
这是为人处世的原则问题。
“叔。”
“还叫叔?你和桑玥都结婚了,叫爸爸。”
陈宏业点点头:“爸,事情不是我干的,也不是韩树花干的,我猜到是谁了。就算要回到厂里去,也必须把情况给弄清楚,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不然的话,我回到厂里,人家表面上不说,背地里还会议论。我是个男人,可桑玥是女人,她也会受连累,工作、生活,还能安稳么?”
不得了!
陈宏业这番话,哪里像是个农民说出来的。
有理有节,言谈举止,不比在官场上混的人差。
没多大学历,还能思路情绪,又责任担当。
女婿的话语和眼神,一下把桑国强给镇住了。
这份气度就不俗。
他满意点头,真是好女婿,比他单位里那些小子强多了。
“你说你猜到谁了?”
“徐凯。”
“徐凯?徐凯是谁?”
老丈人自问自答,可下一秒,他就震惊了。
“你说的是不会是我们厅徐厅长的公子吧?”
“就是他。”
徐凯的老子是这里的一把手,而桑国强是二把手,级别上压着呢。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也不能随便诬陷人家。
闹不好,得惹出天大的乱子来。
“宏业,你说这些,有证据么?”
“只是怀疑,因为他和韩树花发生关系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他想用两百块钱堵上我的嘴,我没要。然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应该是徐凯想把我整出工厂,怕我乱说话。”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陈宏业口中的‘陈咬金’,来头有点大。
桑国强刚出狱,求的是平稳,还真惹不起徐凯的老子。
除非,有确凿证据能证明那个人就是徐凯,需要人证、物证。
而且,摆出证据的这个人,不能是桑国强,最好也不是陈宏业。
想想看,二把手搞掉一把手,以后换个厅长下来,他桑国强还能有好果子吃么,不管换谁来,都会先对付他。
没有人能容忍一个和上级较劲的人待在身边,万一哪天自己也被搞掉呢。
官场、商场、民间,都一样。
只要是个人,屁股上就有屎,谁当官都得如履薄冰。
从广义的角度来说,随便编个谎言,混过去也就是了。
“爸,我觉得,应该找到徐凯和韩树花的证据。”
“你懂什么,别插嘴。”
桑国强低沉的说道:“宏业,你想离开工厂,顾及到大家的面子,这很好。但你毕竟考虑不够全面啊,既然你撞见了徐凯的事,那不管我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工作,只要是人群扎堆的地方,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当官的人,考虑问题角度不同,确实是陈宏业遗漏了这一块。
说到底,商人的思维和官场的思维方式,还是存在很大差别的。
“你们两个,继续回到厂里去,徐凯这头,交给我来说。”
“爸,你想找徐凯爸爸谈谈?”
“嗯,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我现在就去找他。”
老丈人出去了。
陈宏业觉得,岳父是绝不会跟徐家撕破脸的。
他才被平反,必定是万事和为贵。
桑国强八成是去给徐家写‘保证书’去了,想化干戈为玉帛,全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这些,都是徐凯疑心病在做怪。
陈宏业怎么会到处提那件事,他又拿不出证据。
半个小时之后,老丈人回来了。
整个人大松心。
“没事了。”
“爸,你跟他说什么了?”
“这你别问了,你们两个跟李厂长回去,以后专心工作,别人家的事,不要掺合。厂里如果有闲言碎语的话,就请李厂长多多帮衬。”
厂长利索的站起来:“一定一定。”
所以,这件事算模糊解决,不了了之。
陈宏业明白桑国强的苦心,若不跟徐家沟通一下,他去任何单位上班,都会遭到排挤,没人敢得罪县城财政厅的公子。
两人回到工厂后,还有不少闲言碎语,但谁也没当面说陈宏业。
每天上夜校,陈宏业还求厂长开了后门,专门跟厂里唯一的机修师傅学东西。
他想做生意,可在此之前,陈宏业缺少本钱。
陈宏业学的很快,工厂里机器出现毛病,他很快就能修理好,手法不比师傅慢。
一来二去,车间里的人也对他产生好感了。
可陈康健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从外贸工厂拿了一批货去卖,大摇大摆的与人签订单,结果货先送了,钱没弄到手,最后才知道,对方是骗子。
捏着手里仅剩的二十块钱,拿到镇上去赌博。
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下一百块钱债务。
没钱还想走,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几个人摁着陈康健,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
“陈康健,你胆儿肥啊,输了钱不给?”
“我已经没钱了……”
“那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