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亏欠慕染云的着实太多,就算用十年功力来偿还也远远不够。
“那好,我现在割开她的手指,你用内力催动她体内的蛊丝虫,顺着毒血逼出来。”薛敬玄说罢,拿出锋利的银刀,在她的食指腹上割开了一道细微的小口。
君祈夜运起内力,双手贴在慕染云的后背上,温热的触感从掌心间升腾,周遭树木也因这股强劲的内力而瑟瑟吹动。
几个时辰过去,君祈夜的额头溢满冷汗,而一条细如蚕丝的白色线虫,从慕染云手指那道被隔开的伤口缓缓爬出。
“成了!”薛敬玄拍手道。
君祈夜缓缓睁开双眸,眼底的疲惫昭然若揭,他抱着怀中还未苏醒的慕染云松了口气,视线凝聚到她右脸那处伤疤,心中又是一痛,低声道。
“师父,你可有办法治好她脸上的这道伤?”
薛敬玄垂眸看了他一眼,语气骤然变得冷漠起来,“治不好!”
他闻声怔住,慕染云脸上不过就是一道利刃划破的疤,为何治不好?
那把破剪刀难道是用什么上古玄铁所造的神兵利器不成!
薛敬玄看出他的疑惑,面带责怪之色说道,“我徒儿纵然没用,可也不会连如此简单的刀伤都治不好,否则岂配当我药王的徒弟!”
“她脸上的疤痕之所以没有去除,那定是她自己的原因,伤在身体上的疤痕能治好,可伤在心里,却只能靠心药来医了!”
君祈夜薄唇紧抿,脸色不知是否因虚耗过度变得有些难看,他知道薛敬玄是看在他为慕染云用内力逼出蛊毒的份上才肯对他说这番话。
就连刚见面的外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问题,而他才幡然醒悟。
宁愿在如玉般的脸颊上留下一道伤疤,可见他把慕染云伤的有多深,她当时该有多疼!
这时,他怀中的人眼睫微微翕动,当慕染云睁开双眸时,他已敛去了那抹倦意与心痛。
……
慕染云听到阿虎的话,不能置信的看着君祈夜……
原来自己体内已没有蛊虫,而这个代价,竟是用他十年功力换来的!
难怪那日下山时看到他脚步虚浮,他在身体未愈的情况下,耗尽十年功力,又怎可能站得稳!
“君祈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吗?”她冷声道,尾音却颤的自己都不忍闻。
“我没想让你领情,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昏倒在我面前。”君祈夜沉声道。
她咬唇不语,努力让自己心潮平复下来,而此时就像被搅乱的潭水,波荡不止。
当她已经对他绝望时,他偏偏又要做这种事情来一次次打破自己的防线。
这个男人真是可恶至极!
“你们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阿虎见他二人神色躲闪,其中又夹杂着绵延的情谊与愧疚,不禁恼羞成怒喝道。
君祈夜这才将半分视线移到他身上,冷声道,“我确实没有将你放在眼里。”
阿虎眼眶被愤怒灼烧得血红,怒道,“你们以为斩断我的双手就可以阻拦我嘛?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话音刚落,薛敬玄便从门外冲了进来,模样慌乱且严肃,气喘吁吁道,“那些村民全部发狂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发狂是什么意思?”慕染云刚从思绪里拔出,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和无措。
薛敬玄擦去额头上的汗,正色说道,“我方才已检查过,那些村民身体里都已经被种下了心蛊,心蛊发作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只听蛊王的命令,他们现在都已丧失理智,见人便疯狂撕咬,已经朝此处聚拢了!”
君祈夜眉头紧蹙,推开竹门查看情况。
果然,那些村民面无表情,眸光黯然,肢体动作僵硬如机械般,缓缓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阿虎嘴角扯开一抹狰狞的笑意,意料之中的说道,“苗王是如此先远高深,早就让我在这些人体内种下心蛊,以备将来驱使,没想到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你那个黑苗王当真可怕,连自己的子民都要利用,你们竟然还心甘情愿为他做事,难不成他的蛊虫把你们脑子都吃了吗!”慕染云厉声道。
“能为苗王办事,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耀,你又懂什么!”阿虎与那些村民一样,最恨别人侮辱黑苗王,语气也变得阴戾起来。
“徒儿,无需与他废话,这些黑苗早已被蛊惑,根本没有什么理智,先下还是想办法怎么从这里逃脱才是要紧的。”薛敬玄将她拉到身后,视线一直紧盯着屋外那群黑苗的动作。
“师父,你带着云儿先走,这里有我。”君祈夜站在竹屋门口,高大的身影将光线遮挡,仅有些许柔光从缝隙里穿过,为他那翩跹白裳镀上一层冷光。
她莫名从那背影中读出了寂冷与萧瑟。
“不行!”她高声喝道,看向他的眸光中带了一抹决绝,“要走一起走!”
他身上有那么重的伤,又刚失去十年功力,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送死?
君祈夜侧过头,眸中是她不懂的深谙与无奈,薄唇微掀,语调轻柔,“云儿,听话,跟着师父先离开这里,我随后就过来。”
她从未听过君祈夜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之前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夏霏雪,如今却要用这份温柔来跟她诀别,她如何能承受!
“君祈夜,你别想一个人送死,要死大家一块死!”她声音逐渐沉下来,一字一句地道,“从你为了我坠崖那一刻开始便该知道,我们两人的命是拴在一起的,如果你出了事,我又如何能独活!”
一股强烈的酸楚感直上心头,君祈夜看着她那张明艳的面孔,目光中有不舍、有愧疚、更多的是深深的爱意。
这时,众人脚下产生明显的震动感,原来是那群丧心病狂的村民正在摇晃吊脚楼的柱子,楼梯也有人不断涌上,都被君祈夜用剑抵挡下去。
眼底是雨后潮湿漫上来的润泽,又被他生生咽下,朝身后喝道,“快走,再不走这房子就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