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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妆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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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信是在早朝后被魏帝留下的, 偌大的殿内,他回头看了眼最后离开的大殿周恒之, 那人姿容俊朗, 意气风发。

“明日的毒酒, 朕要恒之亲自送去牢里。”魏帝咳了两声, 古铜色的皮肤涨得紫红,他压下嗓子里的不适, 下殿拨弄着暖炉。

方信笑不出来。

他见惯了魏帝处变不惊的冷漠,更意识到此次两虎相争的后果。

可他,不知道。

方信又看了眼门口, 人已经不在了。

狱里很冷,连墙角处的茅草都像浸了水一样, 阴涔涔的透着刺骨的寒气。

他穿的还算厚实, 又没有经过刑讯逼供,唯独坏了一只手,如今又肿又红, 手背还有几个血泡。

周衍之眯着眼睛, 手指在臂上一搭一搭的,就像在计算时辰。

狱卒走来, 手里端着三菜一汤, 落地时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看守皇家子弟,原以为不过是小惩大诫,没想到却仓促的定了死罪。

他打开门, 端着汤食进去。

二皇子向来是个传奇,从南楚携布防图归来,号召魏国将领用近身连发弩箭,潜伏数十年,不仅打通多条商道,更为大魏吞并南楚立下汗马功劳。

可惜,最终还是败在了内斗上。

他蹲下,一样一样捡出汤食,客气的说道,“二殿下,起来用膳吧。”

闻言,周衍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狱卒心里打了个寒颤,那眼神藏着许多阴晦不定的情绪,只一眼,又轻飘飘的合上。

“二殿下,奴才知道你难受,可..”他顿了顿,抱着盘子犹豫着,面前人异常冷静,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恐惧,他一手搭在膝上,一手垂在身侧,修长的腿松懈的耷拉着。

“可明日就要行刑了,你吃饱了,也好上路。”

他身份低微,从未跟皇子搭过话,如今好容易看到一个,竟然还是命不久矣。

周衍之似乎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狱卒讪讪的站起来,转身往外走,便听身后人幽幽道了声,“多谢。”

他竟然有种汗毛耸立的感觉,狱卒匆匆锁上门,往前头走去。

清粥小菜,还特意加了一条鸡腿。

周衍之坐起来,竹箸翻捡着里面的菜,看了几眼后,又默然的放下,窸窣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单从声音听来,来者精神振奋,踌躇满志。

“二弟,怎不吃点好的?”

周恒之摸了摸下颌,虽试图掩饰自己的兴奋,却因为太过张扬而显得欲盖弥彰。

周衍之舔了舔唇,眉眼弯起,“大哥,这是春风得意,心想事成了。”

因着事定,周恒之并不把他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反而笑眯眯的负手上前,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败者的落破。

“其实,我很同情你。”他说完,自己竟然笑了起来,而后又摸着唇,歉意道,“不好意思,管不住嘴,太高兴了。”

“管不住便该切了,留着也是废物。”周衍之不怒反笑,与他的眸子对上后,可见他砰然升起的愤怒。

“不装了?”周衍之摩挲着手背的伤,微微拎起唇,挑眉瞪他。“我还以为你有多大定力,多沉得住气,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子,到底显得下作了些。”

这一句话,就像锋利的针扎进周恒之的心脏。

贵妃封后的传言自小就有,他也一直期盼着从庶子变成嫡长子。

就在去岁离期望最近的时候,偏偏生出李青的事情,牵连到贵妃,便就此搁置。

庶子就像冠在他头顶的耻辱,每每想起,都叫他挺拔的脊梁不由得弯曲几分。

“对着丧家犬,何须装腔作势。”咬牙切齿的憎恶,卸去伪装后更为狰狞。

周衍之屈膝,微仰着下颌,他姿态清贵,言谈举止俱是对周恒之的鄙薄与轻视,他在等待周恒之的爆发。

“你以为父皇会立你为太子?”周衍之声音低沉,仿佛语气里含着笑意,周恒之浑身一怔,捏着拳头冷讥。

“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有妄念?二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没想到父皇会对袁家如此忌惮,单单几封书信,不过是你同赵子林等人抱怨父皇怠慢袁皇后的话,没有任何屯兵造反的实证。

偏偏父皇就生了疑心,偏偏那样巧,你为了个女人追到赵子林营下...”

“对啊,大哥,为什么偏偏那样巧,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衍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污秽。

周恒之忽然浮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他的脑中快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周衍之轻轻倚靠在墙上,举起自己被踩烂的左手。

“大哥和贵妃的脑子,怕是想不明白了。不过别急,明日是我的死期,你还有一晚的时间可以想,便是想不明白,我死前也会告诉你的...”

......

殿内的花儿结了三五支骨朵,晨时宫女洒过水,娇艳中含着晶莹的水珠,魏帝的手捻过其中一支花苞,将刺抹掉,复又慢慢揉搓着,从主杆上拽了下来。

“方信,他胆子大不大?啊,万一朕提前处置了他呢?”魏帝嘴里的人,方信知道是谁。

那人正在牢里睡得舒坦,年少老成,自以为是的布好全局,以自己做引,诱大哥上钩,环环相扣,逼得周恒之如何观测都以为是绝佳时机。

失去了韩相联姻,少了最有利的同盟;勾结赵子林,偏帮袁鸿光,触及到魏帝敏感地带;为了一个女人贸然出城,给周恒之制造陷阱提供良机。

他想的很透彻,所有人都是棋子。

哪怕他的父亲,魏帝。

“圣上英明,二殿有勇有谋,实乃虎父无犬子。”

魏帝睨他一眼,“算计自己的兄长,也算有勇有谋?”

方信低头,此事若非周恒之太过激进,想要趁热打铁,将他彻底扳倒,也不会掉进这样简单的陷阱中。

此事只要稍稍反复思考,便能寻出破绽。

可惜,周恒之觉得自己要赢了。

魏帝将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到黄梨木方椅前,重重的拍下,扭头望向方信,“留他活路?”

方信又低了低头,噤声不语。

魏帝嘴里的“他”,此时方信也全然不敢断定了。

在此时之前,他胸有成竹,可现在,他有些看不透帝王心机。

这个他,是周恒之,还是周衍之?

石门村在上京城的北郊,冷且偏僻,沿路一直都是曲折小径,覆了雪后尤其难行。

宋三思走的快,上去后身后拉她,顾妆妆踩着雪,经他一提,踏到上方的石头站定,两人继续往前走。

乌白的一片茫茫,冰河之上有人正在垂钓。

冰面被凿开洞口,能看的见隐隐的白雾徐徐缓缓的升腾。

顾妆妆走到那人身后,他似毫无察觉一般,轻轻收了杆,钓出一尾鲤鱼,旋即放入旁侧的竹篓里。

“父亲。”顾妆妆顿了顿,还是叫出来,那人明显一滞,又轻摇着头,迟迟不曾转身。

“你得回去,给他作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叛变,可你必须回去,他活着,你也能活,我保证。”

寒冷的风从冰面划过,卷起细密的渣子,冷嗖嗖的。

顾德海拍了拍手,只扭过头,“你拿什么保证?”

宋三思远远看着两人,并未上前。

“拿我如今还叫顾妆妆。”她揉了揉发红的鼻尖,眼中渐渐温热起来,“我知道,你会仿写他的笔迹,那些信都是假的。

也许他人提供的诱惑足够吸引,但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回去,在其他人来抓捕之前,你跟我回去,还有转机...”

“我不回去,乖女,我不会回去的,回去就是死。”顾德海站起来,眸中映着顾妆妆的影子,他似乎又黑了不少,手背皲裂。

“你走吧,就当没看见我。”

“你以为大皇子上位后,会许你高官俸禄,你以为他会由着一个摇摆不定,叛主的小人在他身边招摇过市?他给你的承诺,不过是因势趋利。

他需要你来打倒周衍之,而后便是处理他留下的爪牙。

你什么都不会得到,跟我走吧,在更多人来之前,父亲,你听我一回!”

顾德海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引得宋三思顺势望去,父女二人相隔两步远,却又像是隔着千山,顾德海收起杆子,提起竹篓,斥道,“你们赶紧离开,别给我惹麻烦!”

“你...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无数身穿加州的额士兵不知从何处潮水一般的涌来,将三人包围在圈内,厚厚的冰层被震的刷拉作响。

“瞧,你给我惹得麻烦,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顾德海眸中幽深一转,抓起竹篓便要跑。

在顾妆妆尚未回神之际,强健的士兵已经将顾德海牢牢抓住,按压在冰上。

风声乍然止住。

她见到了魏帝。

侍卫将她和宋三思一起带了回去,看着顾德海被绑成粽子一样。

对于魏帝,她曾想象过他是茹毛饮血的猛兽,是雄壮勇猛的豺狼,却唯独没有想过,他只是个面容清俊的老人。

与周衍之相似的身材,深不可测的眸子,偶尔会眯着眼睛打量对方的企图。

她低着头,与宋三思亲眼看着周衍之被侍卫带了过来。

从他进殿的一刻起,她便看见了。

左手肿的很高,手臂耷拉在腿侧,看见顾妆妆的第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铁镣铐的声音摩擦着地面,刷拉刷拉。

“顾德海被抓了。”

魏帝悠悠的开口,周恒之杵在他下手位,闻言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妆妆与宋三思。

他心中有些不确定,在没有看见顾德海之前,他必须保持镇定。

“恒之,你备好毒酒了吗?”

周恒之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眼周衍之,道,“回父皇,儿臣已经备好了。”

魏帝走下殿,转到顾妆妆面前,笑,“若非你领路,断不会如此之快,想要什么恩赏?”

他问的极其突兀,不只是顾妆妆,殿内其余人都莫名其妙的将视线落在顾妆妆身上。

“我没...”

“罢了,待朕处理完家事,你再问朕讨恩赏。”

魏帝猛然转过头,又踱步到周衍之跟前,看了眼他高肿的手,“蹲大狱的感觉,如何?”

周衍之微微低头,不卑不亢道,“比起潜伏南楚,委实不算什么。”

“呵,这里头缘何听起来像是埋怨朕,没有对你论功行赏?”魏帝嗤了声,方信若有所思的舔了舔唇,又听魏帝道,“说起来,朕好似真的没有赏你什么。”

周恒之越听越觉得诡异,他不知魏帝着几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竟全然不似要赐死的意思。

有内侍进门,附身于魏帝前,低声说了几句。

“顾德海不招?”魏帝扬声重复一遍,周恒之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用刑吧,留一口气就行,打到招为止。”魏帝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手指,又补了句,“顾家祖坟知道在哪吧,告诉他,若是不招,便给他刨坟。”

周恒之的脸霎时苍白。

刨人祖坟,伤天害理,有损德行。

若果真如此,顾德海岂能不招?!

“父皇...”情急之下,他急急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丧丧的丧丧,不想说话

明天预定甜甜的剧情,争取三更,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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