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省事了。
顾青抬手随意地抽了一本书, 轻轻地翻开, 阅读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本关于秘境的书籍。作者是一位高阶大罗金仙, 两万年的修为, 共闯了一万多个秘境, 从难到易, 编成一部闯关功略。
顾青看了几页后，将它塞回原位。
虽然这位前辈把功略写得很详细, 但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秘境的形成有两种形式, 一种是上古大能留下的遗迹, 一种是天地自然的产物。秘境里拥有无法估量的天材地宝、功法古籍, 大气运者还有机会得到传承, 然而, 一个已知的被破解的秘境, 被无数修仙者闯过, 基本已罗掘一空了。
顾青浏览着书目, 走了一圈，发现都不是他想要看的古籍。
他停下脚步, 自言自语：“有没有人物传记？比如大四仙帝和中央大陆的仙官等相关记载？”
话一落, 四周的场景倏地发生变化，像被打了马赛克般，一阵模糊，再清晰时，他已经站在一排竹简书架前了。
顾青惊叹，新奇地『摸』着书架上的竹简, 感慨：“这座图书馆里的阵法，真是精妙绝伦，竟能随心而动。”
“哼，小子，若无本尊帮忙，你以为能如此便捷？”一个尖细的声音乍然响起，顾青脸『色』微变，左右查看，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上面，上面！”尖细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道。
顾青闻言，抬头一瞧，在书架的最上格，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精致小人，穿着古袍，梳着银『色』的发髻，双手拢在袖子里，眼神锐利，包子脸严肃，煞是可爱。
“不是……前辈如何称呼？”顾青从小人身上感受到可怕的境界威压，不敢放肆，行了个古礼。
小人儿从上面轻轻一跃，飞到下面的架子上，与顾青平视，翘起小脑袋，一本正经地道：“本尊乃是管理此处的书仙，你可唤本尊仙长。”
“晚辈见过仙长。”顾青退后一步，又行了个晚辈礼。
小书仙见他对自己态度恭敬，满意地道：“小子，你想找什么书？本尊看你进书馆后一直在书架前徘徊，难道这些包罗万象的古籍一本都入不了你的眼？”
顾青忙道：“不敢瞒仙长，晚辈进书馆是想找些上古时期的传奇。”
小书仙眼睛一眯，袖袍微拢，双手背在身后，道：“看你的修为，应该是今年刚招的新生，小小年纪连修仙之道都没有踏入，却对上古时期的事感兴趣？”
顾青正『色』道：“晚辈以为，研究历史可以资治，可以继承和发扬仙界的优良传承，了解上古大能的事迹，可竖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从而更好的『摸』索出一条适合自己的修仙大道。”
小书仙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嗯，不错，有想法，有志气。”
顾青暗松了口气，脸上扬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多谢前辈赞赏。”
小书仙举起手臂，豪放地一拍书架上的竹简，傲然地道：“这些都是记载上古时期的古籍，你可任意阅览。”
顾青望着书架上那一卷卷厚重的竹简，问道：“不知能否请仙长帮个忙？”
“哦？什么忙？”小书仙挑眉问。
顾青见他的包子脸上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又怕小豆丁生气，低头轻咳了几声，掩饰地道：“这里有没有和靳天仙帝相关的史记？仙长能帮我找一找吗？”
“你了解靳天仙帝？”小书仙眼神犀利地盯着顾青。
顾青不卑不亢地道：“是的。”
小书仙沉默了半分钟，飘飞起来，回头酷酷地对顾青道：“随本尊来。”
“多谢仙长。”顾青快步跟上去。
不一会儿，小书仙带着他来到一个书架前，指着一卷竹简道：“整个图书馆里，只有这一部详细记载了靳天仙帝在上古仙魔大战中的伟大事迹。”
“谢谢仙长！”顾青对小人儿行礼后，小心翼翼地从架上拿下竹简，慢慢地展开，虔诚地拜读。
古籍语言简洁，多以文言文为主，短短几句，便囊括很多内容，顾青拥有前世的记忆，阅读起来毫无障碍，花了半个多小时，看了半卷。
这本古籍与其说是歌讼靳天仙帝，不如说是对上古仙魔大战的梗概。
古恒历142484年，魔界向仙界发动战争，幽天谷结界破损，魔修大军压境，天尊派东方苍天大陆的靳天仙帝和北方玄天大陆的无念仙帝联合抗魔。
战役持续了一千二多年，仙魔双方死伤无数，最后一场战役惊天动地，魔军尽数被赶回魔界，幽天谷结界重建，维持了仙界十万八千多年的和平。
然而，结束这场战役的关键，却是靳天仙帝的道侣以身化魔，发动禁术，与魔帝同归于尽，最后艰难地取得了胜利。
盯着这几行字，顾青不禁回想，开学前一天，银发校长站在讲台上，缓缓地道出道侣陨落的时间，精准到月份，由此可见，至今师尊还沉浸在失去道侣的悲痛中。
指腹轻轻地在竹简的几个字上反复摩挲，顾青无声地念出上面的道号。
【顾、卿、玉】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辨认这三个古文，再三确认，刻在竹简上的字就是“顾卿玉”的篆体。
师尊的道侣叫顾卿玉？
所以……师尊在洞『穴』石桌上写下的“卿卿”二字，既是对道侣亲昵的称呼，也是道侣的小名。
但是，但是——
顾青皱眉，一脸纠结。
他的前世也叫顾卿玉呀！
他可以肯定自己与上古的“顾卿玉”毫无干系，他的名字乃是父亲取的，小名卿卿儿，十三岁时家中变故，他隐姓埋名了一段时间，通过试仙大会进入太初仙宗后，才恢复原名，拜师时，恰逢靳天仙帝在场，好运的被他收为亲传弟子。
以前不懂自己一个无名小卒为什么入得了师尊的眼，如今方知，他分明是沾了“顾卿玉”三个字的光，有幸被靳天仙帝另眼相看。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师尊为什么对自己若即若离。
因为名字而提携，也因名字而疏远。
顾青又不禁庆幸，前世的自己沉浸在复仇中，专心致志地修炼，直到被众仙追杀爆体而亡，都未曾对师尊有过什么奢望。
师徒之情？
不存在的。
他长叹一声，继续阅读古籍。
道侣顾卿玉的死亡，令靳天仙帝大受打击，神隐了数百年，连天尊都不知他去了何处，再次现身，他留下一尊分神镇守苍天大陆，本尊闭了死关。
嗯？
本尊闭关了？
顾青迅速地往下看，然而师尊闭关后的事，只有寥寥几笔，不再赘述了。
怔愣了好一会儿，顾青卷起竹简，放回书架。
小书仙见他神情恍惚，问道：“看完了？”
顾青定了定心神，道：“看完了。”
“有何感想？”小书仙双手背在身后，翘着脑袋问。
“靳天仙帝和他的道侣……甚是伟大。”顾青思索了下，试探地询问，“不知这里是否有上古大能‘顾卿玉’相关的书籍？”
“顾卿玉？”小书仙细眉一拧，道，“有这号人物？”
顾青道：“他不是靳天仙帝的道侣么？”
小书仙抿了下嘴，袖袍一甩，道：“无可奉告。”
顾青怔了怔，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因为他入魔了，所以成了仙界的禁忌？”
小书仙突然爆发可怕的威压，怒目道：“谁说他是魔？谁敢说他是魔！”
顾青差点站不稳，连忙搭住书架，歉意地道：“是晚辈失言了！请仙长息怒！”
小书仙炯炯有神地瞪着他，半晌，收敛威压，云淡风清地甩了甩袖袍。
“罢了，本尊何必与你一个小辈计较。”
顾青心情复杂，朝他行了行礼。“多谢仙长大量。”
小书仙“嗯”了一声，道：“除了靳天仙帝的，还想看哪位大能的事迹？本尊都可为你找来。”
顾青摇头：“不了，晚辈想起还有一堆作业没写，得走了，下次有时间再来查阅。”
“怎么？你连功法都不要了？”小书仙奇怪地瞅着他。
顾青谦逊说：“晚辈已经有功法了。”
小书仙突然飞了过来，细细的手指一点他的眉心，顾青避无可避，被他点了个正着，只感一股电流从眉心窜了进来，在身体里游走一遍，迅速撤出。
小书仙回到书架上，歪着小脑袋瞅他。“你的功法很奇怪，似曾相识？”
顾青神情自若地道：“晚辈的家族曾是一个古老的修仙世家，这套功法是上祖传承下来的精华，前辈既是书仙，也许曾在某段时间看过哪部相似的功法。”
小书仙抬手否决。“不对，你这套功法绝不可能在修仙世家流传。”
顾青惊讶地道：“这套功法承自我父亲，怎么会弄错？”
“是吗？”小书仙一脸狐疑，“你姓甚名什？”
顾青不敢隐瞒，坦言道：“我姓顾，单名青。”
“顾青？顾卿？”小书仙眯眼。
“青，青山的青。”顾青解释。
“是吗？”小书仙低头，手指在袖袍里掐了掐，计算一番，再抬头时，他的眼睛里透着古怪，看顾青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原来如此。”他道。
顾青却一头雾水。
“你想离开，只要心念出去，便能出书馆了。”小书仙道。
“多谢仙长提点。”顾青感激地道。
小书仙站在书架上，与他平视。“我叫苍玉。”
顾青的瑞凤眼困『惑』地眨了眨。这小豆丁为什么突然平易近人了起来？不再自称本尊了？还告诉他自己的名讳？
“苍玉前辈。”顾青恭敬地道。
“把前辈二字去掉。”小书仙肃然地道。
“……苍……苍玉？”顾青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小书仙的包子脸上『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顾青立即在心中默念出去，出去，刹时，整个人便消失了。
小书仙轻轻一叹，甩着袖袍，悬浮地飘了起来，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捏住了他的领子，他大怒，转过包子脸欲怒骂，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霎时敛了怒火。
“做甚？”他绷着脸问。
“他看了什么书？”那人问道。
小书仙似笑非笑地道：“你不知道？”
那人的手指在他额前一抹，半晌，放开他。
小书仙不悦地飘浮着，整了整自己身上的法袍，高傲地道：“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后面的事，你自己努力。”
“帮？”那人冷笑。
小书仙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别扭道：“我修为低下，刚开始没有认出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那人屈指一弹，一团银白『色』的灵气朝小书仙飞去，小书仙不但不躲，还张大嘴巴，一口吞噬了那团气，咽进肚子里后，满足地『舔』了『舔』唇角。
“谢了。”
然后无情地扭着小屁股，转身飞远了。
那人站在书架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一卷竹简上，竹简的目录上『露』出两个字：靳天。
顾青只觉眼前的场景一晃，人已站在大厅里了。
办公桌后的老者见他出来，敲了敲桌面，顾青闻声，走过去向老者行礼。
“晚辈看完书了，可以在大厅等同学吗？”顾青问。
此时的大厅里，只有他和老者两人，其他人还在书馆里没有出来。
“可以。”老者又敲了敲桌面，指着桌角的显示屏，顾青怔了下，拿出身份证晶卡，在显示屏上刷了下。
“滴滴。”显示屏上跳出一行字，是他出来的时间。
原来进出图书馆都需要登记。
得到老者的同意，顾青在大厅墙角找到一排休息椅，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安静地等待着。
翻开记事本，双手并用，飞速地在九宫格键盘打着字。
他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图书馆里看的那本古籍，都已印在脑海里了，但为了更好的研究，他一字不差地将上面的内容默写出来，输入手机的记事本上。
当打到“顾卿玉”三个字时，顾青停顿了下，眉头紧蹙。
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他的存在，对师尊来说，究竟算什么？
或者说，收他为徒的那个人，是靳天本尊，还是代掌大陆事务的分神？银发校长是哪个时期的分神？与之前的分神是否有关联？五百年前，为爱徒报仇的靳天仙帝，又是哪一尊？
他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靳天仙帝到底有多少个分神？究竟哪个才是他师尊？
“在想什么？”少年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青仰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银发少年，盯着他俊美的脸，突然恍惚，竟将他和师尊的脸重合了起来。
“怎么了？”苍靳担忧地碰触他的脸颊。
顾青猛地一震，再看苍靳，便没有那种感觉了。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坐。”
苍靳听话地坐在他旁边。“找到要看的书了？”
顾青把手机递给他。“我查了上古仙魔大战的记载，其中提到靳天仙帝和他的道侣。”
“哦？”苍靳拿着他的手机，浏览记事本里的内容，看到最后一行的三个字，缓缓地念出来，“顾卿玉……”
顾青托着下巴，笑道：“你说巧不巧？靳天仙帝的道侣，竟然叫顾卿玉。”
苍靳问：“这个顾卿玉有何奇怪之处？”
顾青斟酌了下道：“曜老师上课时提到，五百年前，靳天仙帝为爱徒报仇，差点灭了九大仙宗，引发浩劫。我有些好奇便查了些资料，然而震惊地发现，靳天仙帝的道侣与他的爱徒，都叫顾卿玉。”
苍靳的手指随意地划着手机。“是吗？”
顾青用肩膀撞了下他的手臂。“你一点都不觉得惊奇吗？”
苍靳道：“天下之大，同名同姓司空见惯。”
顾青扬眉：“可是道侣与爱徒同名同姓，就有点蹊跷了。”
苍靳仿佛听不懂顾青的暗示，不解地问：“有何蹊跷？他的道侣已经陨落了十万八千多年。”
顾青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猜测：“也许……他是睹‘名’思人？”
苍靳摇头：“作为执掌大陆的仙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自欺欺人的事？”
“不会吗？”顾青歪着脑袋，望着苍靳。
苍靳淡然道：“不会。”
顾青靠在椅背上，伸直大长腿，手臂揽着苍靳的肩膀。
“其实我还有点好奇，这位顾卿玉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仙尊长对他念念不忘，连他陨落的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十万八千七百十八年零六个月，你看，他连零几个月都数着。”
苍靳没有回话，视线落在地面上。
顾青突然靠近他，贴着他的耳朵说：“这个顾卿玉……”
“嗯？”苍靳偏了下头，眼神深邃。
顾青瞟了眼办公桌后的老者，掩嘴小声道：“古籍记载，他化身成魔，与魔帝同归于尽，结束了仙魔大战。不过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化身成魔不假，但可能并未陨落，而是——堕落魔界！”
苍靳一震，俊美的脸上满是惊讶，好一会儿，他笃定地道：“不可能！”
顾青摊手：“否则……为什么他成了仙界的禁忌，连记载他的古籍都没有？”
苍靳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他问：“你为什么对靳天仙帝的事那么好奇？”
顾青掩饰地轻咳一声道：“曜老师那天提到五百年前的事，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是吗？”苍靳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掌心，“我以为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我身上。”
“呃？”顾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