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这次她才一点风声都不敢透露,我那天也是凑巧,回来看到她扶着墙根吐得厉害,顺嘴问了几句就知道了。但那会她也不敢确定,让我别声张,直到今天查出来,才跟我们说,”宋玉萍很有信心地说,“等着吧,待会你回去,碰到了她肯定会告诉你这件事的。”
……
回去后林静果然主动说了怀孕的事,陈茹也笑着恭贺了她一番,可惜她明天就要回老家,不然又有理由吃一顿。
宋玉萍便说吃饭这事不着急,年后再吃也一样,又想起来问林静:“你们是不是也明天出发?”
林静摇头说:“我们今年不去首都了,车程太久,明钧怕我身体受不住。”
宋玉萍虽然没去过首都,但也听说过首都远,光坐火车来回就要四天时间,再有两头转车的,林静这身体的确扛不住,便问:“留下过年也好,那就差小陈夫妻俩,咱们院子就齐了。”
陈茹闻言便说:“我倒是想留在湖阳过年,就是老王不愿意,说好几年没回去了。”
和林静之前对去首都的期待不同,陈茹是一点都不想回老家,虽然她也想父母亲人,但她是出嫁的闺女,回去也在家待不了两天,大多数时间都得待在王营长家。而王营长家那些人就不用说了,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要写信催她生孩子,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念叨。
陈茹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林静知道陈茹不想回,但她也不好劝她干脆不回了,只能劝慰说:“反正前后也就半个月,忍忍就过了。”
陈茹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冯雪他们夫妻俩跟你们不是一个地方的吗?他们今年回不回?”宋玉萍想起来问。
“回不了,小雪男人出任务去了,过年不一定能回来。”
宋玉萍有些惊讶:“过年还出任务?”
陈茹解释说:“也不算是过年出任务,前几天就走了,说的是顺利的话能年三十前赶回来,不顺利就不一定了。”
“那要是回不来?今年不得她一个人过?”宋玉萍问。
陈茹说:“还有孩子呢。”
宋玉萍想冯雪孩子才刚满一岁,话都不会说,跟她一个人过也没差别了。但她也就是想想,没把这话说出来。
三人聊到最后,喜气不足,叹息倒是一声接着一声,没多久便散了。
……
因为取消了去首都的计划,第二天两人都是睡到自然醒。
当然,纪明钧的自然醒和林静是有差别的,他是五点刚过就行了,但因为手臂被枕住,所以在床上又躺了两个小时,到八点钟才起床。
而林静则在七点睡醒后,在床上又赖了半小时,直到纪明钧叫她吃早饭才起床。
吃过早饭,两人拿上给张秀梅和林国文买的衣服,还有昨天买的蜜柚,再提两瓶两人结婚时别人送的白酒,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没错,因为纪明钧戒酒,十八栋聚餐基本不开白酒,这俩月他们又没什么需要走礼的地方,所以两人结婚时的白酒还剩了几瓶╮(╯▽╰)╭
有衣服有酒有水果,经过供销社的时候两人就没进去,直接往制衣厂去。
制衣厂放假没那么早,基本每年都要上到除夕前一天,因此两人进制衣厂家属院时没看到什么人,林家所在的楼栋也是静悄悄的,只张秀梅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纳鞋底。
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张秀梅抬起头,见是闺女女婿连忙站起来,脸上也笑开了花:“你们怎么过来了?今天不上班?”
“不上班,放假了。”林静从自行车横杠上跳下来,将怀里抱着的白酒递给张秀梅,然后去拆后座捆着的蜜柚和衣服。
张秀梅还是那句话:“人来就行了,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林静挨个解释:“白酒是我们结婚时候别人送的,他不是戒酒了吗,一直放家里没人喝,我就拿回来了,蜜柚是供销社新进回来的,我尝着味道好,所以带两个给您尝尝。”
张秀梅脸色缓和下来,目光落到林静抱着的编织袋上:“这里面装的又是什么?”
林静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没什么,就两件冬装,”见亲妈脸色变了,连忙伸手指向纪明钧,“他非要买的的。”
左手提着两个大蜜柚,右手扶着龙头,抬脚踢下脚撑还没站稳的纪明钧闻言动作一顿,但表情仍然淡定:“我也是想着都说过年穿新衣,就给您和爸各买了件衣服,算是我们的孝敬。”
虽然张秀梅待纪明钧亲近,但主要是因为爱屋及乌,要是闺女做主买的衣服,她肯定得念叨几句,但林静三言两语把事情推到纪明钧头上,她反而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两人以后别那么破费。
林静自然笑着答应,抱着衣服撺掇张秀梅赶紧试试衣服,看合不合身。
张秀梅被闺女催得没法子,只好让纪明钧在外面先坐一会,就跟林静进了主屋。
进屋后林静打开编织袋,将两件衣服都取出来,她给林国文买的是件呢绒的立领中山装,料子不厚,这时节穿里面得多加两件厚毛衣。张秀梅的衣服也是呢绒的,但料子相对来说要厚点,里头穿厚毛衣是肯定的,但能少穿一件。
呢绒属于工业布料,凭工业券就能买,就是价钱不便宜。像林静买的这两件衣服,要是换成棉布,顶多十来二十块,但实际上两件衣服加起来,林静花了小一百,可以说价钱翻了一倍。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布票每人每年就一两尺的量,做件夏装都够呛。纪明钧倒是部队发的军用布票,但也只刚够他个人的,多半尺都没有。要真指着布票做衣服,那就真的缝缝补补又三年了。
相较于棉布,林静也更愿意多花点钱买工业布料,毕竟衣服不是每个月都要买,他们最近开销大,一是因为新婚,二也是碰上过年了。等年过完开销就会降下来,反正秋装也能穿,再买也就一两件,而且春装料子薄,衣服价钱能便宜近一半。到夏□□服就更便宜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衫也就十多块,而且她还能买布料自己做,也能省一笔。
林静算了笔账,他们一年买衣服的钱平摊到每个月,开支也就增加三四十块。她这还是按结婚头一年算的账,等她衣服多起来,往后每季买一件衣服就差不多了,开支能再少三分之一。以她和纪明钧的收入,完全能负担这笔钱。
都说“由俭入奢易”,林静就是典型,刚结婚那会她算两人开销六七十,都是往高了估,所以头一个月每一天算账都有点焦虑。但现在林静已经躺平了,花两百他们还能攒几十呢,够了!
但以上林静也就在心里想想,当着张秀梅的面,她是万万不敢提的,所以当张秀梅问她衣服花了多少钱时,她说了比棉布价钱贵,但又比实际低不少的价格。
张秀梅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毕竟是制衣厂的老员工,哪怕干的不是仓管会计,不清楚每款布料的详细价格,但她心里还有有数的,便扭头问:“这件衣服才三十?”
毕竟多年母女,一看亲妈这表情,林静就知道她没信,果断改口说:“我记错了,是我爸这件衣服三十,您那件贵点,四十左右吧?”
这还差不多。
张秀梅想着,又转回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别说,这衣服款式是真不错,颜色也好,她穿着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不愧是省城制衣厂做的。
心里虽然满意,但张秀梅还是念叨了两句:“你也不知道劝着明钧点,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衣服不是穿,何必花这个钱。”
“他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给亲人买东西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林静把事情推到纪明钧头上,“就这还是我拦过的,他本来相中的是上海的品牌。”
虽是甩锅,但林静这话说得张秀梅心里很熨帖,哪个当丈母娘的能不高兴女婿孝敬自己?
张秀梅是个俗人,当然不可能免俗,唠叨这么多,不过是担心闺女女婿花太多钱,自己日子难熬而已。
张秀梅心里高兴,再抬头看镜子里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喜欢,嘴上忍不住说:“明钧这孩子就是实诚,也孝顺。”
林静还等着张秀梅后边的话,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张秀梅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那我呢?”
“你什么?”张秀梅撇她一眼,莫名其妙问。
林静:“……衣服是我跟他一块去买的,颜色款式是我给您挑的,钱还是我付的,您夸完他就没了?”
张秀梅先是一愣,紧接着乐得不行:“哎呦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吃起醋来了?再说我又没夸别个,明钧不是你男人?羞不羞啊你?”
林静想她才不羞,她这是近朱者赤!
第75章 母女互捧 为了不把女婿晾在外面太久,……
为了不把女婿晾在外面太久, 张秀梅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夸了林静两句。
林静当然不满意,她觉得夸她的字句起码得翻一倍吧,但张秀梅的性格跟慈母可不沾边, 见她得寸进尺脸色就变了:“给你三分颜色你要开染坊了是不?是不是要我跟你好好算算衣服的账才行?”
林静立刻怂了, 脸上再度堆起笑:“妈您穿这身真好看!”
张秀梅回身看看镜子, 矜持道:“都是我闺女眼光好。”
母女俩在互捧中推开门, 张秀梅给两人各泡了杯茶,让林静拿出去后, 她给自己也泡了杯糖水, 她还是不喜欢喝苦涩涩的茶水。
外面纪明钧刚从林静手里接过搪瓷杯,看到丈母娘出来又站了起来, 问道:“衣服还合身吧?”
张秀梅笑着说:“合身!”
纪明钧不忘提媳妇:“是静静挑的款式。”
正巧隔壁李桂花倒完垃圾回来, 听见这话问:“啥是静静挑的款式?”话音刚落看见张秀梅身上的衣服, 问, “你买新衣服了?”
这年头的人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买件衣服,每个季节都是两三身衣裳换着穿,女人家心细,再加上李桂花就住林家隔壁, 都不用看料子, 扫一眼款式就能认出张秀梅身上的衣服以前没穿过。
闺女女婿给买的新衣服,张秀梅可没想过要藏着掖着:“这俩孩子有孝心, 特意去市里百货大楼买给我的。”语气淡淡, 但表情里暗藏炫耀。
李桂花也很捧场,走近了问:“百货大楼买的?是成衣啊?”
“那可不, 省城那边制衣厂做的,这一件衣服你猜多少钱?”张秀梅指了指身上衣服问。
“多少?”
“我想不起来了,”张秀梅说着给闺女一个眼色, “这衣服五十几来着?”
张秀梅这身衣服本就是五十出头买的,纪明钧听着没觉得不对,林静却知道了亲妈的意思,心里忍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五十六还是五十八来着?我也想不起来了。”
纪明钧说:“是五十七。”
“五十七买一件衣服!”李桂花瞪大眼睛,她男人月工资才五十七八呢!
张秀梅一脸无奈说:“我刚也说他们呐,每回来都告诉他们别买东西,可他们就是不听,回回来都大包小包,这回更不得了,给我和老林一人买了件衣服,加起来得要百来块,都够几个月的开销了!”
托李桂花刚才大嗓门的福,楼上楼下屋里的人都出来了,前面一栋也是,推开窗往后看,还有人问是什么衣服,怎么这么贵。
“说是呢绒的,又是省城那边的品牌,价钱可不就上来了!”
前后左右楼上楼下住的都是制衣厂职工,布料不用张秀梅多介绍,说个名称就清楚价格了,张秀梅这衣服价格不便宜,但也不算太贵。
但这句“不算太贵”,是基于他们对林静买的这件衣服给出的评价,毕竟羊毛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如果让他们自己买,他们就舍不得了。
开玩笑,那可是五十七!
都能顶在制衣厂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老职工的月工资了。
可能拿五十多的老职工能有几个?楼上楼下加起来两只手能数得过来,大多数人工资也就三四十。
花近两个月的工资买件衣服,他们疯了不成?
张秀梅也在说:“这衣服我本来是不想要的,可静静这丫头非说我穿得好看,不让我脱下来,我也就是想着买都买了,银钱都付讫了也不好再退,就只好留着了。”
纪明钧适时捧场;“您穿着合身,我和静静就高兴了。”
其他人虽说被张秀梅炫了一脸,但羡慕也是真羡慕,这前后两栋住着的基本都是制衣厂刚成立就在这工作的老职工,年纪相差不大,他们中也不乏儿子有出息,闺女嫁得好的。
但没有用,儿子出息了还惦记着自己的棺材本,闺女嫁得好,提回来的也就两盒糕点,真没几个收过儿女送的衣服。
林家吧以前不显山不露水,儿子吧算有能耐的,但熬了几年也才是个机床厂的正式工。
闺女吧成绩是好,可一场大运动,别说考大学,她连个制衣厂正式工都当不上。虽说这年头结婚是为了寻求志同道合的革1命伙伴,可真到找对象的时候,谁不得看长相工作家庭成分,林家成分没问题,林静模样也俊,可她一个学徒工,在城里真不算吃香。
这年头相亲都靠亲戚朋友介绍,林家虽然低调,但她一年相那么多对象都没成,前后左右的人都看着呐!也不是没人说过风凉话,说女人的青春就这几年,让林静别太挑,不然一晃眼成了大姑娘,再介绍就只有二婚头了。
谁承想人是有大造化的,风凉话放出来还没仨月,林静就嫁了个副团长!
再看结婚这几个月,林静每次回娘家都大包小包,这次还给张秀梅夫妻一人买了件衣服,谁看了心里不羡慕,都夸张秀梅有福气,闺女女婿孝顺。
张秀梅也不是那种张扬的人,炫耀一波,给闺女女婿博个孝顺名声就够了,很快就回屋里换上了旧衣服。
林静见状说:“穿着不挺合身的,您换下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