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力骂得正起劲儿，我自己也被这长生策的神力给惊了一跳，明明刚才没使什么力气，没想到竟能让三月红连人带刀都一块儿飞出去。
三月红和林永光大概也没料想到出现如此局面，两人一改先前沉稳自得的模样，慌慌张张地招呼了手下人动手，一时间，八九个壮汉堵到门口杀将过来，连带着那十几条白狐也一并奋起飞扑，放眼过去只觉得眼前乱糟糟一片，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刀，哪是狐狸爪，哪是狐狸毛……
直到小庄身边的几条黄蟒也跟着腾空跃起，场面更是一个纷繁复杂，杀意来自四面八方，除了脚下这巴掌大的石砖，其余地方都不怎么安全。
慌乱中一场混战，我下意识地挥动手中的长生策反击，有时候根本都看不清飞来的是什么东西，等第一轮惨烈的对抗结束，眼前稍稍清净下来的时候，四下已经七歪八扭地躺下了十七八个。
当然，用“个”这个量词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躺下的不光有人，还有白狐，还有几条奄奄一息的黄蟒。
小庄正俯下身子给几条受伤的黄蟒检查伤势，看着那黄蟒身上被利齿咬出的血痕，我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小庄的黄蟒帮了我们的大忙，而小庄，也在混战之中伤到了右手，刀口顺着小庄横断的掌纹勾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你没事吧？”我问小庄。
“终于想起关心我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把我当仇人呢？”小庄贴到我身前，冲我挑了挑眉。
“什么时候把你当仇人了……”我随口应着，可这话说出来到底有点儿心虚，毕竟之前看着小庄跟三月红热络地寒暄的时候，我确实是没把小庄当成自己人。
即便是现在，在小庄主动出手帮忙之后，我还是不太确定到底能不能完全信任小庄。
小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这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想清楚的。
“二哥，我小时候就跟你说过，你这人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就连哄人都不会，谁要想从你这里听两句安慰人的话，那都得先被气死一回。”
“……”那就怪你自己太聪明，看得太透！
我心里想着，可到底没把话直接挑明。
“怎么着，这借着清风楼的地盘还打算续上兄弟相认的戏份么，小庄兄弟，你这翻脸也翻得太快了，之前你可是亲口说过要跟陆家人势不两立的，怎么，自己说过的话也都不作数了？”三月红冷眼瞧着小庄，眉头紧锁。
“没错，是我说的，我是说过要跟陆家人势不两立，可我也没说要把陆家人置于死地啊；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庄吾真要找陆家报仇，那也得是我庄吾自己动手，轮不着你们清风楼多管闲事。至于现在么，我就暂时放过陆小哥一马……你说呢，二哥”小庄说着，抬手搂住我肩膀，冲我歪了歪嘴角。
“兔崽子，竟然敢跟我来这一套阳奉阴违的把戏，你是不是也太不拿我吕月红当回事了，当我真就奈何不了你们吗？”三月红冷笑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佛堂前的交椅上，交椅后背则直接靠着神像前的供桌。
方才那供桌后的神像一直被红布蒙着，到底也没看清楚这供得是哪一路的仙人，等这会儿一轮的混战结束，那神像上的红布早就不知所踪，红布下的神像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出乎意料的是，这神像并非什么神佛，而是一张狰狞恐怖的鬼面。这鬼面方脸，阔鼻，凸目，细口，照着寻常鬼怪的模样更多了几分诡异。而且那凸出的双目微闭着，却总觉得有流光从微闭的双目间闪过。
更为奇怪的是，这鬼面是用青铜所制，表面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铜锈，看上去应该是年代久远的东西。
我记得之前在河东村的将军墓里曾见过几样陪葬的冥器，大约也是青铜制成的，但那上面的铜锈却只有薄薄的一层，这样相较之下，这鬼面的年头应该是比将军墓更久远的。
难道是什么上古图腾吗？
我正想着，小庄冲我使了个眼色。
“二哥，人家吕掌柜的好不容易开口，你也太不把人家当回事儿啊，人家还等着你回信儿呢，你这想什么呢？”小庄勾着嘴角，轻哼一声。
“没什么，我看那鬼面稀奇，琢磨那鬼东西的来历呢！”我爽然应声，有意瞪了一眼三月红。
三月红眉头一紧，眼角泄出几分怒色，“我一直以为沐仙寨陆家算是豪门望族，虽说不见得在钱粮上富足多少，但好歹也是传世几百年的医药世家，虽不说万事万通，但也不至于没见过世面，更不至于不懂得礼数，可今天看来，你们陆家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也算是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候了……竟然连冥帝神像都不认得，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简直是不知死活！”
“冥帝？”这名号我的确是头一回听说，以前只听说过酆都大帝是冥司权位最高之神明，执掌阴间五方，五方之处又有五方鬼帝执掌，分别为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治“桃止山”鬼门关；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嶓冢山”；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治罗酆山；南方鬼帝杜子仁，治罗浮山；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治"抱犊山"。
后又有罗酆六天，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主断人间的生死祸福。再往后便是阴曹地府十殿阎罗王，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和转轮王，以及十殿阎王麾下判官、无常、孟婆神诸位，这数来数去，也没有个“冥帝”的职位啊？
难不成是不在编的？
想到这一层，我狐疑地打量了一眼三月红身后的神位。
果然，那鬼面前的牌位上空无一字，就连牌位所用的木料都是品相一般的黄杨木。
看来这三月红也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这“冥帝”必定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旁门左道，所以也不敢妄自书写名号。
我正想着，袁大力没好气地嗤笑一声。
“冥帝是什么几-巴玩意儿，这年头也是什么东西都有造假的，这地府的神仙都有滥竽充数的了，你当俺们都是三岁小孩儿呢！”袁大力斜了一眼三月红，悻悻道，“还明帝阴帝的，你咋不说三皇五帝呢！”
三月红老脸一沉，噌的一声从交椅上站起身来，指着袁大力怒骂，“兔崽子，我跟陆家小哥说话，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嘛！”
“嘴长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轮不着你这婆娘多嘴！”
“你找死！”林永光怒喝一声，奈何先前混战时被袁大力伤得太重，这一声怒喝后气喘连连，反倒把气势弱下去大半。
“找你大爷，老不死的，打不过我们开始斗嘴皮子了？有本事继续啊，看老子锤死你这个老灯！”袁大力越骂越欢，撸起袖子摆弄拳头，碗口大的拳头抡在半空中挥了两下，速度之快倒还真有点深藏不露的意思。
“我……你……”林永光被气得憋红了脸，无奈方才的一口气还没喘匀，这会儿再张嘴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架势，实在撑不起眼神里那肃杀的戾气。
三月红见状，当即抬手拦下林永光，抬头跟我对视一眼，没好气地冷笑一声，“呵……陆小哥，这个时候还让你的人逞嘴皮子上的能事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咱好好商议商议，看看今天这事儿到底如何了结！”
“商议？刚才不已经商议过了么，我看这事儿是商议不成，你欠着我陆家的血债，哪是能商议的了的。”
“是吗？你就不考虑司空家那两位公子的死活了吗？我听说司空家跟你们太虚观的关系可是不错呢，你太虚观收了人家的供奉，这会儿若是不管人家两位公子死活，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若是你六叔在这儿，估计也不能让你如此莽撞行事。小子，乳臭未干就别学人出来抗事了，还是回去换你六叔过来，好歹也比你多吃了几年白饭！”三月红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