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就看见张玉红，更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
她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那，好像我们往前一步她就会和我们拼命。
我看着她，咀嚼着她最后一句话，问道，“还有人来找你？”
张玉红皱眉，不耐烦的看着我，“你们临深一个两个的找过来，就想让我改口，我最后说一遍，门都没有！”
说着，她拿起洗衣服的盆朝我们打来，“滚！滚出去！你们临深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滚的越远越好！”
眼看着盆就要打在张叔身上，我赶紧拉张叔，张叔却很巧妙的别开我，一把抓住盆。
“你！”张玉红瞪张叔，要把盆给抽回来，张叔却不放，只一只手就稳稳的胜过她两只手。
张玉红气的指着我们，“好啊！你们不走是吧？我报警！让警察把你们抓走！”
她松开盆就拿起手机，一个人却快速过来，拿过她的手机。
“你……老吴？”张玉红愤怒的脸在瞬间变化，惊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吴正强。
吴正强没看她，看向我们，“上楼吧。”
他说完就转身上楼，一点迟疑都没有。
我跟上，张玉红挡在我面前，我无奈，“张阿姨，我来这里并没有恶意。”
张玉红恶狠狠的瞪我，好像我挖了她家祖坟，“我管你有没有恶意，反正我今天要把你们撵出去。”
她说着就要朝我推来，被吴正强拉住，她气极，“老吴！”
吴正强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坚毅的看着她，“人是我请来的！”
“……”
五分钟后，我们坐到了一间不到五十平的卧室，里面没有多余的隔间，就是小小的一间。
床靠墙，一个红漆衣柜抵在墙上，刚好是床尾，一个放电视机的柜子并排着放，再往旁边就是一张桌子，三根凳子，这便是这间卧室的大概，一点都没有出乎我意料。
只是我疑惑，从莲花村大姐那打听到的消息，按理说张玉红她们现在不应该住在这。
就算是住，也不是这么小的地方。
难道温辰烨没给他们钱？
我怀着疑惑看向张玉红，她正警惕又愤怒的看着我，把我完全当成了一个敌人。
我想到吴眠的结果，她现在这样，怕是把恨转移到临深所有人的身上。
我叹气，说：“吴阿姨，我来这里只有几个问题想问，我问完就走。”
张玉红一下扭头，“我不会说的，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她态度很坚决，顽石一颗。
但不管她多么坚决，我还是要问，“汤嘉桦和吴眠交往过吗？”
她一震，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里是完全想不到的神色。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请您告诉我，汤嘉桦和吴眠交往过吗？”
张玉红脸上的坚决开始龟裂，嘴唇也颤抖起来。
她想说话，但她还没来得及说，旁边吴正强便开口，“没有。”
我点头，低头想了下，看向吴正强，“吴叔，张阿姨，我下面的问题可能有点唐突，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吴正强点头，他从我们进来后就坐在凳子上，手撑着膝盖，低头沉默。
张玉红看着我，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僵在那，动也不动。
我说：“吴眠随便的结婚，你们阻拦了吗？”
吴正强微躬的身体陡然僵硬，张玉红的脸也突然浮起痛苦，不过几秒，她就哭了出来，“我们怎么会没阻拦，可她一定要嫁我们有什么办法？”
吴正强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握紧，那张黝黑的脸露出颓败。
我紧了紧手，低头，好一会说：“我想去看看吴眠，可以吗？”
快四点的时候，我们到达泰康精神病院。
门卫认识吴正强，看见他对他打招呼，很快看向我们，说：“来看你女儿啊。”
吴正强点头，嘴角扯起干涩的笑，“老李，我就先进去了，下次有时间咱们聊。”
“诶，行，你忙。”
我们一路进去，穿过不长的大路上楼，很快来到吴眠的病房。
病房不大，刚好容纳三个床位，靠门这边的两个床位空着，只有靠窗的床尾坐着个人。
她穿着条纹病号服，背对着我们盘腿坐在那，面向窗外，一动不动。
吴正强走过去，停在她身后，艰涩的叫，“小眠，爸爸来看你了。”
吴眠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坐定。
我让王婶和张叔在外面等着，我进去。
刚刚吴正强说了，吴眠不太喜欢见到生人。
我放轻脚步，来到床尾，看向吴眠。
她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我可以想象在经历这些后，她有多绝望，不然她也不会自杀。
我看着她瘦的凸起的颧骨，一双眼睛空洞的没有一点光亮，全是灰暗。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眼珠动了动，像机器人一样僵硬的缓慢的看过来。
当她完整的面向我时，我的心猛的揪紧。
她脸上布满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已经脱痂，前者带着黑色伤疤，后者露出新长的红色嫩肉，两者交叉在一起，可怖又骇人。
我愕然，“她的脸……”
吴正强叹息，“她自己抓花的。”
“拦都拦不住。”
当吴正强说完，吴眠突然开口，“你是谁。”
我一愣，对上她的眼睛，依旧是那片灰暗，无穷无尽。
这让我想到戚遇的眼睛，同样的无穷无尽。
我手一下抓紧，对上她的眼睛，认真说：“我是临深的员工。”
“临深……”她眼睛动了下，浮起什么东西，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就消失。
“你认识汤嘉桦？”她猛然问，整个人显得很清醒，就连旁边的吴正强也惊讶的看着她。
我说：“是。我们是同事，也是朋友。”
话落，她一下就笑起来，然后猛的朝我扑过来，抓着我的肩膀死盯着我，“你会是下一个我，知道吗？下一个我！”
她凑近我，灰暗的眼浮起恨，像火山喷发一样朝我炸开，“你也会像我这样的，你也会，哈哈……你逃不过的！”
她大笑起来，指甲嵌进我的肩膀，剧烈摇晃我。
我站不稳，去推她，却推不动，她反而更紧的抓着我。
旁边吴正强反应过来，赶紧去拉她，“小眠，快放手！”
吴眠没放，手指像恨不得扎进我肉里生根，她盯着我，怨毒的说：“你会和我一样，哈哈……一样……”
外面的张叔和王婶听见声音，立刻进来，看见这一幕，张叔快速过来，手抓着吴眠的肩，手，不过几秒，吴眠便松开我。
吴正强立刻抱住她，王婶也扶住我，“宁小姐，你没事吧？”
我看向吴眠，她还在盯着我，那怨毒的眼神像被魔鬼盯上了般，让人浑身寒凉，可我却无比冷静，几乎是一瞬间，我心里的沉重消失。
我推开王婶，站直身体，抿紧唇冷冷看着她，“这样折磨你身边爱你的人，你真的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