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当然知道李世民是在试探他。
所以在向杜如晦提意见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手。
这个“慢一点”,如他这般解释,切合实际。
可如他向苇名美雪那般解释,也是合情合理。
故此李世民闻言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绕有深意的看了李恪两眼,像是不喜他这个回答。
“李恪,刚才你也说了,高句丽还有个泉盖苏文。”
“陛下并非怕泉盖苏文,只是不想两国当真的生死相见。”
“此一战如果像你说的这般去打,泉盖苏文难免参战,到时候谁人来敌?”
“再者,你要知道,此次领兵的乃是李治,泉盖苏文若是参战,李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又谁来负?”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杜如晦微微摇头,显然是对李恪的回答颇感失望。
李恪闻言耸肩,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我怎么知道泉盖苏文会不会参战,我只是根据之前的战役提点意见好吧?再说了,我又不打仗。
“你既道要打,但又不能真打。”
“那有何办法能办到?”
李世民没有就杜如晦对李恪的指点做出评论,而是眉头微皱的看着他,询问如何做到假打。
尽量慢些,如何慢些?
即便是慢些,那两边总需要一个退兵的理由不是?
总不能让二十万大军以吃不饱穿不暖退军吧?那让朝廷的颜面何存?
杜如晦闻言一时皱眉。
这是,李恪却上前拱手。
“陛下,儿臣有一个办法。”
“讲。”
李世民想也没想的就点头。
“既要两国都有理由退军,那么就需要一个两边都能接受的契机。”
“比如,高句丽公主归国。”
“高句丽陈兵边境的原因之一乃是为了抵抗我大唐的进攻,但其中也不乏向我大唐讨回公主的因素。”
“倘若让苇名美雪返回高句丽,而我军又没有发动真正的进攻,想来高句丽也该看得明白,自己也就退军了。”
“到时候,高句丽退军在前,以示软弱,我们再向高句丽要求割地赔款,岂不是名正言顺?”
李恪的话音落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但其他两个人却均是皱眉。
“你要放苇名美雪归国?”
李世民显然不太赞同这个提议,高句丽公主既来到了长安,要想回去,只怕没这么简单。
“得到高句丽公主犹如攻下高句丽一州,若就此放她回去,岂不是太便宜高句丽了?”
杜如晦也不同意,总觉得应该就苇名美雪这件事再争取到一些利益才行。
“放她回去后,不是可以要求高句丽割地赔款吗?”
李恪问到。
“这一仗又没有真打,凭什么要高句丽割地赔款?”
“当初我们击退高句丽与靺鞨联军,高句丽已无力抵抗这才议和。”
“可现在严楚执掌边军,战斗力强了何止一倍,他若如你所言当真退军还好,一旦不退,难免爆发大战。”
杜如晦稍微一分析,立刻就指出了李恪刚才那个提议里的疏忽之处。
割地赔款肯定是不行的。
但让苇名美雪归国来为两国边境的战事画上一个句号,可却并无不妥。
“这件事你看着办,务必让苇名美雪受制于我大唐。”
李世民看向杜如晦,脸上满是不容置疑之色。
可以让苇名美雪归国,但即便她回去了,也不能为高句丽所用,必须用大唐牢牢的将其掌控。
可要掌控一个敌国公主,谈何容易?
况且这个公主的师傅还是泉盖苏文。
“臣立刻去办。”
再不容易,杜如晦还是接了下来。
有些事不是容不容易的事,而是必须要去做的事。
正如当年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生死只在旦夕之间,那是何等之难?
可杜如晦还是去了,也完成了任务。
李世民微微点头,而后摆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了。
李恪与杜如晦走出殿外,刚刚出了走廊,杜如晦便转头看着李恪。
他略显阴沉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怒火,脸上肌肉微微抖动,看上去极为阴森渗人。
“你为何要让苇名美雪归国?”
“你可知你此举定然会引起陛下的猜疑!”
杜如晦简直想不明白李恪到底事怎么回事,一开始还表现得好好的,可最后却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不是明摆着要送苇名美雪回去吗?
这种伎俩李世民会看不出来?
“我觉得也是。”
“看来这真不是个好主意。”
李恪点头,承认自己这个主意很烂,但神色却显得无所谓,并没有对此感到任何的不妥。
“当初你能回到长安,全因你带回来了高句丽公主,现在放她回去,岂非等于承认了你当初回到长安乃是名不正言不顺?”
“岂非证明了你与高句丽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何!”
杜如晦很生气,特别生气。
只是此刻身在皇宫他也不便发作,只好低沉着嗓音问到。
“我就是想送她回去。”
李恪耸肩,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就是要送她回去怎么了?
人在长安待得不顺心,不高兴,我送她回去怎么了?
“你!”
杜如晦当时就被气得无语。
送苇名美雪回去这么明显的伎俩,李世民怎么可能不知?那他又岂能不猜疑李恪与高句丽的关系?
一旦李世民心中有了猜疑,以后又怎么还会对李恪温情脉脉?
还有,李恪这一招实在太累赘了,这一招岂不是直接表明了他和苇名美雪之间另有关系?不惜得罪李世民也要送苇名美雪回去?
这不是给人一个为情所困的印象?
嗯?
为情所困?
“你是故意的!”
杜如晦霎那间明白了过来。
他并非迂腐之人,当他想到李恪这样做会给人一种为情所困的印象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李恪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的,而这个人就是李世民!
“杜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件事陛下已经决定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送苇名美雪回去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能伤她分毫,不然的话我这个楚王的面子往哪搁。”
言罢,李恪再不多言,微微拂袖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李恪离去的背影,杜如晦忽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而后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