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去水城的，马上发车了啊！”
在售票员一遍遍的喊话中，一辆专门开向市里的客车发动了。
团结镇隶属于阳平县，阳平县归水城市管。
镇上没有专门的汽车站，只有一路往返市汽车站的小型客车。
一天两个来回，时间分别是早晨和傍晚。
团结镇距离水城市并不近，至少也要三个半小时。
郭小杰和李红霞坐在一排，男的坐在外面。
两人当然没有去开房，郭小杰不过开玩笑而已。
主要是客车发车点就在天龙饭店附近。
顺便还能把自行车存放到天龙饭店。
饭店的值班经理认识郭小杰，这自然不是事。
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坐着，六七个人的样子。
此时，李红霞坐在车的里侧，心情并不平静。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客车。
12块钱的票价也让她有些心疼。
不过，这股感觉，很快就被对客车的好奇冲淡。
东看看，西瞧瞧，到处都充满了新鲜。
尤其是车窗外面，向后移动的景色，引起了她极大地兴趣。
直到天完全黑了，看不清外边的景色，她才罢休。
这时候，她的注意力才落到了这次出行的目的上。
“我们这是去哪？”
郭小杰指了指车头。
司机前面的车窗上，写着两个地方，团结和水城，中间是个双箭头。
“去市里干什么去啊？难道签合同？”李红霞猜测道。
“当然了。镇上的塑料厂满足不了需求，县里没有大的塑料厂，只能来市里了。”
“他们会跟咱们签合同吗？”
“当然。”郭小杰自信的说道，“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签完合同回去？”
“今天回不去了。”
李红霞腾地坐直了身子：“什么……回不去了……汽车也不行吗？”
郭小杰转头，温柔的说道：“想孩子了？”
李红霞抿着嘴点了点头：“乐乐晚上一直跟我睡，我怕她哭。”
语气里带着深深地忧虑。
郭小杰安慰道：“放心吧，家里有三姑在，乐乐没事的。”
“水城离团结镇不近，我们到哪估计也得晚上八九点钟了。”
“这时候，人家塑料厂早就下班了。”
“我们要谈合同，也是明天了。”
李红霞呆呆的没有说话，这时候的她没有了那种媚态，反而多了一丝凄美。
郭小杰发现，女人的气质，受她的情绪影响很大。
郭小杰又劝了几句，效果不是很明显，
靠在座椅上，两人的兴致都不高。
再加上忙碌了一天，身体有些疲惫，索性直接闭上眼精睡觉。
就在两人陷入浅睡的时候，售票员的声音响起。
“下来都吃点饭。”
郭小杰睁开眼睛，发现司机和售票员都下去了。
客车来到了一处院子里，乌漆嘛黑的，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车上的人刚走下车，就被几个大汉围了上来。
“里边吃饭，包子面条馒头都有。”
这人说话很硬气，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最先下来的是一个老汉，黑色外套的背上打了一个补丁。
老汉有些警觉的摆了摆手：“不吃，不吃，自己带了，吃过了，现在不饿。”
“你说不吃就不吃，是不是不想走了？”领头大汉的话令人意外。
老汉也有些生气：“真的吃过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汉猛地推了老汉一把，身后的大汉们紧跟着走上前了一步。
“我管你吃没吃过，进屋里吃饭。”
“别不知好歹，好好吃饭，你好我也好。”
“否则，今天别走了，等明天的车吧！”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遇到黑店了。
客车的司机、售票员和黑店是一伙的。
专门坑乘客。
强买强卖。
李红霞有些害怕，一把抓住郭小杰的胳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郭小杰身上。
郭小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有我。”
这个时代，出远门并不安全。
国企改革，工人的下岗潮中，相当一部分人失业。
失业的人，很多都成为了社会上的不安定因素。
此时国家正处在发展工业的关键时期，工农剪刀差下，农民成为了兜底者。
收获的粮食，相当一部分充当了公粮，上交农业税。
税收不足的，只能到处借钱了。
而余下的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家庭的开销。
此时，城市的发展要远远的超过农村，最显著的就是工资。
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个月赶上农民半年的收入。
于是，今年开始兴起了农民进城的打工潮。
火车站上人山人海，挤满了每个地方。
隔壁阿三那张火车爬人图片的情景，咱们这时候就出现了，早了足足几十年。
可爱的乘警们，拿着棍子捅人都不管用。
那时候，报纸上的记者喜欢用一个词，盲流。
能打工的还好，起码有个希望；出不去的，或者打工受委屈的，就动了歪脑筋。
这个时候，社会上的动荡，很大原因是基于此。
拦路收过路费的，长途强行让人吃喝的，甚至有人铤而走险，拦路抢劫的……
过些年，全国会开展第二次严打，而这些都是被整治的重点。
用专家们的话说，这是时代的弊病。
老汉有些害怕，强撑着吼了一声：“别碰我，我自己走。”
看到老汉配合的走向屋里，领头的大汉对着剩下的人喊道：“里面吃饭，跟上。”
有了老汉的经历，剩下的人都没有太多的反抗。
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出事了挨揍都是轻的。
出门在外不容易，安全第一，吃点小亏就吃点小亏，这是千年来老百姓心中默认的一条行为准则。
郭小杰拉着李红霞跟在人群中间。
随着距离屋子越来越近，屋里灯泡透过窗子映射出的灯光，将李红霞的脸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和其中一个大汉擦肩而过时，这人都看傻眼了。
“呦，这妞挺漂亮，哈哈哈。”
其他人一听，纷纷看了过来，嘴角带起一丝淫-笑。
“挺俊的脸蛋，不知道现在出门，漂亮女人最危险嘛！哈哈！”
“骚蹄子，一看就有味。”
“嘁嘁，看这身材，大妖精啊！”
“你那小男人满足的了你吗，要不咱哥几个试试，哈哈。”
同伴的议论声，激起了大汉的色心。
他伸出右手，向着女人的屁股摸去。
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目标，就被一把拍开。
紧接着，脖子处传来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金属的色泽，反射着灯光，刺得眼痛。
那是一把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