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澜很少出青州城，但是她也记得，上次她去城外的寒山找草药的时候，城外这片树林还是郁郁葱葱的模样。
而眼前的景象明显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对不上号，那种比较细的树枝是看不到了，只留下一小截短短的根部，大部分比较粗壮的树皮都已经消失不见了，露出黄白黄白的内里。
苏澜看一眼就能明白那些树皮是如何被消失的，都是是被直接啃下来的，有些地方还有牙印掺着些许血迹。
这就是饿得啃树皮吗？那他们什么时候会发展到易子而食？
苏澜只觉得浑身发凉，一墙之隔的青州城内，她刚刚买了一百石的米，一百石的白面，甚至还有一些肉和菜。
但是，一墙之外，这些人竟然已经只能看树皮了吗？
“澜姐姐！你看！”一直跟在苏澜身后的如鸢面色不太好看，但也还算镇定，因为她以前饿极了也啃过树皮，甚至吃野兽留下的发着腐臭的肉骨。
随如鸢指的方向望去，是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正躺在地上不知生死，那母亲抱着她的儿子，手边还有一根啃了一小节的树根。
定睛一看，那母亲似乎还有起伏。
快救人！
苏澜连忙跑过去，手指在两人的鼻下探到微弱的鼻息，便伸出手对如鸢道：“快把刚才给你买的麦芽糖给我两颗。”
如鸢依言把包着麦芽糖的袋子从怀中取了出来，在苏澜的手心放了几颗。
“乖。”
将糖分别塞进两人的嘴里，久违的甜味弥漫整个味蕾，也逐渐唤醒因为饥饿而晕厥的脑子。
恍惚间，看到苏澜的人影，再裹了裹嘴里的糖，女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是他们娘俩的救命恩人！
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就要朝苏澜下跪，连忙被苏澜给拦住了。
“使不得，夫人，我只是举手之劳。您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苏澜左右环顾，没发现好的歇脚处，便问了这位妇人的姓名，询问能否跟她进城。
“小可姓秦，是安州城柳县人，敢问恩人贵姓？”秦夫人虽然身形狼狈，但是苏澜还是可以从她的谈吐中看出，其也是一个知书达礼之人。
“免贵，我叫苏澜，自爱青州城做点小生意。”
两人一问一答地朝青州城城门口走去。
“慢着！”原以为就是进个城门，她刚刚才和如鸢从这里走出来，没想到却被守城军给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可以进去。”那握着红缨枪的守卫指了指苏澜和如鸢，然后打量了一下秦夫人和她怀里的孩子，面无表情道，“他们不能。”
“为什么？”苏澜不解地开口。
原来是西北流民泛滥，青州城城守早就下达了命令，严禁放任何流民入城。
而守卫没有说的是，当时城守大人的原话是：“那些流民就想蝗虫过境一般，北部好多地方都被吃垮了，青州城可不能在他手下变成流民的城！”
苏澜不知青州城守的话，但不妨碍她为此感到憋闷。
她抿唇沉思片刻，伸手挽着秦夫人的胳膊，从袖口摸出了几锭银子，笑着塞到守卫的手里道：“大人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我家婶婶，回了娘家时遇到山匪了，我收到消息特意带着丫鬟去找人的。”
既然是城内人的亲戚，那自然算不得流民了。几个守卫对视一眼，见有了晚上的喝酒钱，就一对母子也犯不着什么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苏澜带着人进去了。
带着秦夫人直接回了家，幸好租的宅子大，有客房，跟如鸢一起收拾收拾就能住下来了。
苏澜给他们母子煮了清粥，饿了这么久，还啃了树皮，吃太油腻的东西不好。
闻着久违的米香，秦夫人看着抱着碗狼吞虎咽的儿子，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原来，安州就在青州城北边，处于青州到边陲的中点，所以他们比青州更早收到西北战事的影响。
那安洲城守更是一个吃人肉的贪官，早就预料到流民要来，便联合城内的富商，把粮食都控制住了。
以往稻米每石二十三两，已经够一家三口吃上大半年了。偏他们这一，把粮食比作黄金卖，一斗米一斗金地卖，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最近不是正值秋收，有田就能有吃的吧？”
“哪还有什么田，那魏城守把守城军带着，强迫我们把还没有收的田都卖给他们，不签字画押，就要把你抓紧牢里关着呀！”
真的是想发国难财想疯了。
“朝廷就没有人管管？”苏澜皱着眉头，想着以前学历史印象中是有什么类似于巡防任职的督察一职。
“哎~”秦夫人把碗放在桌上，朝苏澜摇头摆手的，一副失望无奈的模样，“安州离京城是天高皇帝远的，我们跟着人流往南边逃的时候，听说他拿了守城御敌的圣旨，那守城的将军是他女婿，现在那处就是一个铁桶，要干什么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苏澜从秦夫人口中大致了解清楚了，她知道自己力量微薄，但她总想着得做些什么。
理智告诉她，像她这样从外面带人进来，能救下几个秦夫人呢？
但是脑子里看到的那些被露出内里得树干和上面得牙印又拷问着她，让她翻来覆去地不得入睡。
管他的呢，前有古人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后有现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
既然天高皇帝远，那就走进群众，成为搅动水的那股水，没了水看那舟还怎么做舟！
于是，苏澜也不睡觉了，连夜写了几个策划书，带着去找叶洵一。
“综上，就是我最近想做的事情。我来找你，一来是让你考虑清楚，如果怕我牵扯到天香坊，我可以现在退出，违约金按照合约折算成粮食即可；二来，如果你愿意加入，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