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叶洵一发来的密函时,顾靳言刚从皇宫回到府里。
“不惜一身探虎穴,计高哪怕入龙潭。”
照旧点了戏班子入府开锣,今日点的是依据《三国演义》第45回改编的《群英会》,看着台上的周瑜和蒋干你来我往,顾靳言不禁会想起今日老狐狸找他的事。
“十六,你也回来多时了,西北边羌族之前进贡上来的榴火金缕衣你怎么看?”皇帝静养多日,身子已大好,如今也能下地了,便叫了顾靳言陪自己走走。
这闲逛的地方选的讲究,两个人走在摆满奇珍异宝的柜子间。
皇帝这一问,看似在问这东西怎么样,实际是在问顾靳言对羌族突然反悔进犯的事情。
打的是一记直球。
都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最难猜。
现在把话挑明了问,无非就是透露给顾靳言:朕知道你也没那么闲,现在京城水这么浑,西北那边需要人去理一理。
但是顾靳言可没有什么大家情怀,且不说他那几个盯着龙椅明里暗里发力的兄弟再怎么样也会不顾不上国本;单说他自己,他本来从小就不想做皇家人,要是个寻常百姓,他娘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的,自己也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是离权力中心受影响越大,反倒是底下的小老百姓日子照过不误。
所以,顾靳言只回了句好看,便不再多言。
见着了顾靳言的态度,皇帝也不能再说什么,后面随意逛了一下,就打发顾靳言回去了。
目光再回到戏台上,蒋干想要借着往日的旧交情劝降周瑜,却反被周瑜用一封假降书反被离间,使得曹操一怒之下斩了蔡、张二将。
再看看手里叶洵一送过来的密函。
“江家大女谋害苏澜未果,但苏澜已伤,按律法行绞刑。行刑之日,苏澜未去,陶老夫人下葬后,每日去坟头喝酒,意志消沉。”
脑中闪过女子坚毅又狡黠的笑颜,顾靳言伸手揉了揉眉角,站起身对宋平吩咐道:“备马,我要进宫。”
既然老狐狸想让自己去查一查西北反事,那自己便去吧,顺路去一趟青州。
第二日,京城著名戏痴明王十六爷,因为想给戏子添行头,看上了珍宝阁里的宝贝,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下了口谕把十六爷赶出了京城,还勒令其如无召不得回京。
这就属于是眼不见为净了吧。
而被赶出家门口的顾靳言,此时正舒舒服服地半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手里拿着的正是昨日皇帝问他的那件榴火金缕衣。
“人都甩掉了?”
“是,都处理干净,除了三公主和十三爷,其他都派了人跟着。”
顾靳言微微颔首,挥手示意宋平退下。
自己则放下泛着红光的金缕衣,转而拿起桌案上堆砌着的一大堆册子,上面是关于苏澜的一切,他派人开始记录之前的生平和之后每日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案。
翻到最近的那一页,苏澜对陶奶奶的死难以释怀,整日不出门,要么在屋子里发呆,要么趁着曾氏他们不注意,去江二房间摸一坛酒就去宅子后面埋着陶奶奶的树下喝闷酒。
如鸢去前院把小宝从小李叔家接回来后,想着平时苏澜一见到胖嘟嘟的傻小宝就会笑,就牵着小宝往苏澜的房间走。
哪知道,一推门人又不见了。
这回想都不用想,如鸢把小宝带到了书房里,此时曾氏正在算账,苏澜现在没心情管家,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她从原来的辅助到现在一手操持。
也正是如此,她也没时间去接小宝下学了,这几日都是麻烦小李叔他们接二丫的时候,顺路把小宝接回来的。
“婶婶,澜姐姐又去后面了,我得赶快去找她,免得又喝得醉醺醺的,吐一地。”如鸢熟练地从旁边的柜子上取了一瓶青色小瓷瓶,里面装的是找大夫开的解酒药。
闻言,曾氏也放下了手中的算盘,起身道:“好,你快去吧,我去烧点热水备着。”
穿过廊道,一直走到后院,跨出后门往右边一望,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身影靠坐在树底下,怀中还抱着一个酒坛子。
如鸢气得跺了跺脚,又认命地跑到苏澜的身边,将小瓷瓶打开,放到苏澜的嘴边,轻声哄道:“澜姐姐,如愿给你找了青州城最好的酒,你快尝尝滋味好不好。”
经历前几次的失败,如鸢已经成功拿捏住了此时的苏澜,果然,喝的迷迷糊糊的苏澜下一秒就张开嘴巴,笑嘻嘻地把解酒药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不错,好喝!”说着,苏澜抬起手,对着如鸢握了一个拳头,还竖起了大拇指,咧嘴笑道,“给你点个赞!”
如鸢嘴上一边应付着苏澜,一边把苏澜的胳膊放到自己脖子后面,半背半拉地把人带回了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如鸢叹了一口气。
“来,咱俩一起给她擦擦,让她睡得舒服些。”曾氏端来了热水,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如鸢接过帕子,给苏澜不知道在哪蹭得脏兮兮得小脸蛋给擦干净了。
擦着擦着,睡梦中的苏澜像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竟是哭出了泪来。
清醒的两人看着沉睡的人,一时之间都无言以对。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更何况现在这个动荡的时候。
所以,如鸢和曾氏他么都已经看淡了,或者说是早有准备了。
所以,他们想不明白,苏澜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反而像是陷在泥潭里面拔不出来了。
看着被苏澜泪湿的枕头,两个人都决定,不能再让苏澜这样消沉下去了。
他们得像个法子!
翌日,苏澜从宿醉中醒过来,洗漱穿戴好之后,揉着脑袋朝饭厅走去。
“奶奶之前说,祭完坟想去寒山寺给爷爷和大叔点福灯,咱们现在还去吗?”收到曾氏给自己施的眼色,如鸢抱着粥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