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生自认为,他的人生不幸是十之八九,而那唯一的幸运就是他的夫人,唐荷。
唐荷是落末书香世家的小姐,没有兄弟姊妹,她是家里的独女。
而苏平生会认识她,是因为,他启蒙的学堂就是由唐荷的父亲在那里讲学。
唐荷经常来学堂找她父亲,这来的次数多了,两个人就面熟了。
后来苏平生才知道,唐荷就是想进学堂跟他们一起听自己父亲讲学。
那时苏平生刚刚被苏金盛接回苏家,他没法理解自己的父亲不只是自己的父亲了,自己的母亲也成了外室,而他,则被那些小辈称为野种。
也只有唐荷不会用嫌恶的眼神和语气对待自己,也愿意把她娘亲做的小点心掰成两半分给自己。
所以,在向唐荷求亲时,苏平生就发誓,自己绝对不对让唐荷受一丁点委屈,更不会像他父亲那样。
但当他从宿醉的头痛中醒来时,看到睡在自己身侧的裸露身子的江梅悦时,如同一盆冷水倒在了他的头上。
让他瞬间惊醒,也让他坠入冰窖。
江梅悦也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看到苏平生的脸色并不好后,立马整理好表情,做出想要大叫又叫不出来的样子,抓起被子严丝合缝地把自己遮好,一张脸吓得煞白。
她这副样子是在心里演练过好几遍的,苏平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昨晚的事他只能零零碎碎地回忆起一点,好像确实是自己主动地把好心来扶自己回房的江梅悦…的。
苏平生也脸色苍白,飞快地穿上衣裳,想跟江梅悦说话,看她的样子还是决定算了,等他们都冷静一下再处理。
他回到自己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热水沐浴,换好衣裳后,头发还未擦干,就给唐荷写信,说自己遇到了事,要比预计晚点回去。
写上落款的时候,苏平生眼眶都红了,他想着要是江梅悦处理不好,就杀了吧,本来就是已死之人。
江梅悦不清楚苏平生对他夫人的感情,当然就算清楚她可能也会这样做。她也不知道苏平生对自己起了杀心,她只能从之后苏平生的态度中感觉出来,他不愿意负责。
若是以前的她,可能就直接挑明质问甚至威逼利诱了,但事实苏澜教会了她很多,比如什么是耐心。
所以她也不着急,苏平生救下她就是为了对付苏澜,只要她把握好这一点,跟苏平生多接触几回,或者,有了他的孩子,到时候他还不负责吗?
“这个就是苏澜让你们村里的人做的?”苏平生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打开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桌上还摆着另外灵感差不多的盒子,正是苏澜最开始卖的玉容粉。
这是江梅悦之前买的,当初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动了要春红去找配方的念头,后来失败了,她就连同好多东西都塞到她隔壁的客房去了。
江梅悦给苏平生讲了位置,他派人夜里去取的。两人之后没再提起那晚的事情,都十分一致地着手针对苏澜。
好在,也不知道江福是什么原因,可能是真的把她忘了吧,给她收了尸匆匆下葬后,也没有处理她的东西。
“不,我这三盒是苏澜第一批试卖的,是她亲手做的。”
闻言,苏平生露出一丝惊讶,伸手沾了少许粉末,抹在自己的手臂上。
粉质细腻,顺滑。与旁边原肤色比较,提亮的效果也不错。这品质赶得上他们家中上品质的妆粉了。
更何况,苏澜还做出了三种颜色,针对不同的情况使用,光这一点就可以击败很多品质比它好一些的妆粉了。
看来,苏澜真的看过那个老不死留给她的苏家祖传秘籍,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自己做出这种东西?
他虽然不是家主,但是也管过几个作坊,他清楚要把这种档次的东西做出来,需要的是十分繁复的工序,没有东西指导去学去练,短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她现在跟天香坊搭上了关系。”说着,江梅悦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竹节样的盒子,放到苏平生的面前,“这就是她为天香坊做的,叫完肌霜。青州城可谓是每家都有至少一盒这个。”
苏平生沉思半晌,收敛了脸上的嘲讽,将准备好的包袱给了江梅悦,沉声道:“还有几日才走,你若还有什么要解决的事情,便带好这帏帽再出门。”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冷漠,又补了一句:“若是被认出来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哎呀,撇得真干净呢。
江梅悦心里清楚苏平生的意思,点头十分乖巧地回道:“是,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又有什么未了之事呢?小可这几日不会出门的,请苏公子放心。”
她因为绞刑而损伤的嗓音细细弱弱的,配合她落寞的神情和懂事的模样,哪个人来了不可怜其三分呢?
闻言,苏平生动了动嘴似是还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下了。
第二日,心痒痒的苏平生就去陶家村找苏澜了,坐着马车,车上带了很多好东西。
他想,苏澜失忆之后就一直在这个落魄的小山村里,就算原来是锦衣玉食的苏家小姐,现在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村粗俗丫头。
趁着她什么都没想起来,苏平生要把自己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的形象立住了,让苏澜跟着自己回去之后,信任自己、依赖自己。
如果能套出秘籍最好,若是套不出来,就让她永远想不起来三年前的事情,老老实实待在苏家为他研制新品。
想到这里,苏平生想起另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那人是他大哥在他临走前加上的,美其名曰顺便采买材料。
明摆着是来替苏平和打探消息的,看来他那老实忠厚的大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
下了马车,苏平生又恢复成那个温和的二哥,看着苏澜眼下的青黑,皱着眉头道:“你还在长身体,怎么不还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