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华筵盛陈,配才子佳人,排列着花林粉阵……”
台上正演着阮大铖等逼迫李香君嫁给漕抚田仰,李香君以死相抗,血溅定情诗扇。
这边高台之上,生、旦、净、末、丑皆粉墨登场,高胡的弦声配合着台上或喜或怒的唱腔,引得台下众人为那染血的桃花扇惋惜,为李香君的节气称道。
那边宴席之上,顾靳言看似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戏台上,实际已经从暗处宋平的暗语下得知苏澜被人从后门直接送进了成王府的内院,现在正被安置在使唤丫头住的房间里。
就算是知道苏澜现在有他的人守着,顾靳言还是忍不住心慌,找个了借口离开了宴席,把宋平叫出来让他把情况说清楚。
“尚不知成王是如何与苏澜有交集的,影子去看了,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他们找了个小丫鬟看着她,还梳妆打扮了一番。”宋平一边汇报着,一边看到顾靳言的脸色越来越黑。
影子查看完苏澜的情况,正好听见外面传来了声响,想着顾靳言要他们暂时按兵不动的命令,又躲到了暗处去。
就听到外面有个老嬷嬷边开锁边跟小丫鬟嘱咐道:“苏姑娘是王爷要用的人,你可得照顾仔细了,动作麻利点,指不定待会儿前院就唤人去了。”
下一刻,门被打开,小丫鬟看到躺在床榻上女子,认出了苏澜的身份:“这不是被贵妃娘娘夸过的天香坊的苏老板吗?”
“是啊,若不是有贵人,她哪有这种福气。”老嬷嬷把手里的钥匙往怀里一揣,示意小丫鬟进去,走之前又催促道,“好啦,你可别多嘴,别耽误了咱主子的好事。”
好事?顾靳言眸底闪过片刻杀意,沉声道:“她还没醒吗?”
“未醒。”宋平头垂得低低的,又补充道,“影子给苏姑娘喂了善德堂的解毒丸。”
顾靳言微微颔首,收敛杀意后,理了理衣袍道:“剩下的人分两队,一队趁机把成王府内的情况给我查清楚,另一队给我死盯着顾席文。”
而此时还在混沌中的苏澜模模糊糊地感觉又有谁给她喂了什么东西,她怕是毒药,拼命想要闭紧嘴巴,奈何她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了,只能任由那人把东西塞进她嘴里。
她还祈祷希望这个药丸没了她去吞咽,不会进肚子,结果那就是个小指大小的药丸,还入口即化。
真是要了老命了!
就算后面又来了个人一直在她身上和脸上摸来摸去的,苏澜也不关心了。
她已经在心里想好遗言了。
唉,好久没去天香坊,都算不清她赚了多少钱,要分给曾婶儿一部分,江二一部分,还有如鸢也要一部分。
小如鸢比自己小了四五岁,还未及笄,自己走了这小妮子以后可咋办?她跟着自己耳濡目染的,不知道天香坊收不收她?
杨管事在女妆上的本事虽是半路出家但天赋还在,就算自己走了,有顾靳言给自己的那本药妆古籍应该问题也不大,亏不着叶洵一。
至于,顾靳言。
唉,姑且算自己活了两世,都属于英年早逝了,还没有当上富婆,好好享受享受各色美男为在自己身边莺歌燕舞的大场面就算了。
唯一谈了个恋爱,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在冷战!
唉,也就只到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程度,现在想想真的好亏啊!
那话怎么说来着?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现在让我重来,我会对他说:“管他什么封建不封建的,我现在就想跟你好好处个对象。”
至于江梅悦,幸好导火索她之前已经埋下了,江梅悦和唐荷走得这么近,迟早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唯一遗憾的就是她不能替陶奶奶亲眼看着了。
“十六,怎么样?”
“既然是五哥的好意,那臣弟就却之不恭了。”
嗯?是她毒素深入骨髓,她已经开始出现幻听了?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顾靳言的声音?
这一个回神,苏澜立刻感觉自己好像又可以动了,但是她明显感觉自己前面有人,便不敢睁开眼睛,尝试着悄悄动了下衣袖下的手指。
真的可以动了!
“正好之前四哥送给臣弟的小桃红也爱捣鼓女妆,苏姑娘正好可以与之作伴。”又是顾靳言熟悉的调笑声,听声音感觉是从自己身侧传来的。
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苏澜大着胆子虚眯着眼,这才察觉到自己头上还盖了个红盖头。
如此,苏澜便在盖头的遮掩下睁开了双眼。
左边那双骚包的金丝芙蓉靴应该是顾靳言的,右边是一个女子,正扶着自己靠在她身上,前边似乎还有一个男子,只看得见一点点鞋边。
两人还在寒暄,丝毫没有察觉到苏澜已经醒了。
她自己在一旁别扭地站着,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当东西送了呀!
被送的人还是顾靳言?
成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看样子是苏家的人把自己打包给成王,然后成王又把自己送给了顾靳言?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魔幻,但是苏澜也忍到了顾靳言把自己带上马车后,才松了一口气。
“醒了?”顾靳言在苏澜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气息有变化,此时听到她长舒一口气,便开口问道。
在安全的环境下再听到顾靳言的声音,苏澜觉得自己好想抱着他哭。
虽说刚才有惊无险,但苏澜好歹也在脑海里预演过死亡了,此时就不想再矫情,直接坐起来,伸手把盖头一扯,就想要往顾靳言的怀里扑去。
但是动作行到一半,苏澜顿在了空中。
“靳言,我……”想要跟顾靳言因为上次的冲动道歉,又因为害怕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下一瞬,只听近在咫尺的男人轻叹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把苏澜拉入自己的怀中。
这下子,苏澜的心才算真的落到了实处,趴在顾靳言的胸口上哭得是稀里哗啦的,自顾自地说了一段话,因为她自己的抽泣又因为她的脸埋在顾靳言的心口,听得不是很清楚。
顾靳言无奈地把人拉起来,坐在了他的腿上,望着苏澜哭得红彤彤的鼻头和眼睛,他抬手擦去一滴泪珠,柔声道:“你好好说,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